上官思青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轉身看了看自己的‘寶庫’,然後對天罪說道:“今年的年夜飯名額,是我來選,還是少君你來啊?”
她一點也沒有隱瞞自己收取了好處的事。
天罪在密室中忙了一天,正在院子裡面晃動着手臂,彷彿是趕時間,昨天晚上弄了一夜。
此時聽到上官思青的話,突然笑了笑,蹲下身撿起地上的幾個石塊。
簡單的晃動手指,地面一塊巨大的青石就被分成了無數個小方塊。
均勻的散佈在天罪的身邊。
他伸手拿起幾顆,擺成一個小塔的形狀,漸漸變高,原來是一個‘堆積木’的遊戲。
上官思青滿臉好奇,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蹲在他面前問道:“這是什麼啊?”
天罪笑道:“這是一種遊戲,叫做‘象牙塔’。玩起來很簡單,先用一塊地基,然後不停的按照這樣的圈往上堆積,看誰能堆的最高。”
“那好象是個挺簡單的遊戲啊。”
上官思青就這樣的看着。
而天罪的速度極快,一盞茶的功夫,象牙塔已經有一米多高。
風稍微吹動,它就微微晃動起來,彷彿馬上就要倒掉。
上官思青忍不住一陣輕呼,急忙說道:“好險,差一點就要倒掉了。”
天罪笑道:“是啊,差一點就倒了。但這象牙塔已經堆積的這麼高了,我也沒有放棄它的道理,可是要是這樣擺下去,它終究會倒下,儘管我再怎麼放慢速度,它會倒的,我僅僅是儘量的支撐罷了。”
上官思青點了點頭,彷彿明白了,隨後又不明白的問道:“爲什麼要說這些?做這個……難道少君是有什麼用意嗎?”
天罪笑道:“你不覺得……這個象牙塔很像名望。就是那個我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包括信任,包括地位,包括現在所有的財富。”
上官思青猛地一驚,仔細想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笨人,理解能力也不弱,這一個比喻,讓她輕而易舉的明白了天罪的用意。
天罪不是要阻止她利用這年夜飯來賺取一些小財富,而是要讓她明白,如今得來的東西是很輕易就會被破壞掉的,她需要百般小心,哪怕是這空氣中的微風,哪怕是人喘了口粗氣,曾經建立起來的一切,都會立即消失不見。
上官思青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天罪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千萬不要出人命。”
這也是天罪唯一的要求。
不說上官思青去怎麼解決凝香樓年夜飯的問題,皇宮倒是又來人了。
“侯爺,今天晚上就是獻禮的時候,一般皇宮要狂歡兩天,直到新年結束,纔會恢復平靜,而展示禮物就是其中一大節目,對於侯爺的禮物,不光是咱家,便是陛下也是很期待的吶。”
天罪點了點頭笑道:“好吧,那我們走吧。”
這次太監就是來接他的,巨大的馬車倒是比上次更大了一些。
表面上看來,比陛下的還要大了一圈。
天罪看着馬車的四周,突然苦笑了一聲。
國主雖然信任他,也肯於爲了他付出一些東西。
可是面對百姓的心理,他還是決定把天罪捧到一定的程度上,這不叫尊敬,叫捧殺。
當天罪的心理有任何的膨脹之後,國主就會有很多種辦法把天罪給搞死。
這讓天罪有些鬱悶,南明國主剛剛去除了也許是他這生最大的危機,卻馬上想着要來對付天罪了,這有些不通人情。
與此同時。
皇宮之中,南明國主也是皺着眉頭,看着漸漸熱鬧起來的城門口,陷入了沉思。
每次當他陷入這種狀態的時候,沒有人敢靠近他。
只有一個例外。
“皇兄,在想什麼吶?”
國主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溫華公主,笑了笑說道:“沒想什麼,只是……”
“只是?”
“嗯,只是,只是朕曾經信賴的,曾經感激的,曾經倚重的人,如果都突然變成朕的敵人,那樣的結局是什麼吶?朕……朕難道註定只能當一個孤家寡人?”
溫華公主一愣,急忙問道:“皇兄難道連一戶侯都不相信了嗎?”
國主道:“朕真的很想相信他們。但……”
溫華公主嘆了口氣,坐到他的身邊,說道:“我知道,皇兄你身邊的那位李總管原來是闇氣之主一直的眼線,這讓你很痛心,但一戶侯不同,他是不會背叛你的啊。”
國主攤手道:“背叛?不,一戶侯從來都不算是我們南明的人,朕用一切手段來籠絡他,便是連皇妹你都送給了那個小子,如今他回來了,朕還能再給他什麼?”
溫華公主忍不住白了國主一眼,對這個‘送’字,她心中一直有個疙瘩。
隨後說道:“可是他確實爲了南明付出了很多,也讓南明變得跟曾經不同了,我們之前是沒有國家願意來侵略,而現在,我們是誰都不敢來侵略,雖然結果相同,但意義太不一樣了。”
國主突然苦笑了一聲,說道:“皇妹,你確定他是在爲朕的江山出力?而不是爲了他自己的?”
溫華公主眼皮猛地抖了兩下。
這話,誅心!
一個臣子最大的罪過,可能就是讓國主說出這樣的話了吧。
“他……他……”
溫華公主深吸一口氣,想了一下措辭,隨後才說道:“一戶侯不是一個喜歡權勢的人,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僅僅要了這麼一點封地,他也是個懶惰的人,別人都覺得成爲國主是無限的榮耀,而他卻只能看到其中的辛苦,怕是就算讓他來當,他也是不肯的。”
國主哈哈大笑,卻突然陰沉的說道:“皇妹倒是很瞭解他,但……即便他不想,他的那些手下吶?他的子孫吶?如今他只要露一下面,滿城歡騰!倒是比朕出行還要熱鬧。人們對朕還有些畏懼在裡面,而對於他,卻是崇拜大於恐懼。哎,民心所向,這一點朕不如他。”
溫華公主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了,只能說道:“皇兄是多慮了,多慮了……”
國主冷聲道:“多慮了?呵,是不是多慮,就要看這次的宴會了,希望……他一戶侯不要讓朕失望纔好。”
溫華公主能感覺到,自己的哥哥與其說把天罪當成一個臣子,倒不如說是把他當作一個朋友。
而朋友這種存在對國主來說是很難得的,所以自己的哥哥真的很重視他,很遷就他,如若換了他人,自己的哥哥有如此猜忌,那麼早就被他殺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怕是一根香火都不可能留下。
可是面對自己的國度,自己的傳承,自己的皇家時,他就只能是一個國主,而不能是一個朋友。
就像溫華公主自己也是一樣,在當初,她還不是選擇了家族?
而不是選擇成爲一個女人,陪伴在自己男人的身邊。
“生爲皇家,是幸運,也是不幸,哎……”
她說完這句話,就起身走回去了。
她嘆息,國主也嘆息了起來。
……
宴席,在太陽剛剛開始西沉的時候,就開始了。
天罪作爲一方侯爺,自然站在整個大殿的前方,在他之前的,也只有寥寥數人。
而他們都在天罪剛剛進門的時候表示要跟他換位置,他們實在是不敢站在天罪的前面,顯得自己的位置要比他尊貴很多。
但凡大家族都沒有什麼傻子。
面對如今的南明,他們誰不知道之前的任何動盪,都跟這個一戶侯有極大的關聯。
同樣,也沒有人小瞧天罪的勢力,認爲只要他想的話,這南明說不定在某一天就突然變了天地,到時候自己如果站錯了隊伍,恐怕要給自己的家族帶來不可估計的損失。
還是那句話,在這些人的眼裡,家族遠遠比國家來的重要的多得多。
一番寒暄過後,天罪還是站在了他應該站在的位置。
所有侯爺的最後面,卻依然位列前排。
畢竟,整個南明的公侯就只有那麼幾個罷了。
他雖然長大了一些,俊美了很多,但其實看起來還是有些小的,站在人羣中顯得是那麼的突兀,明明矮,卻是那樣的顯眼。
沒有人敢跟他比拼勢力,也沒有人跟他比拼財力,更沒有人敢跟他比拼武力。同樣也沒有人敢跟他拉關係。
太近了,國主那便說不過去。
若近若離,讓天罪身邊十分寬敞,倒顯得更爲奇怪。
好似他的身邊就是龍捲風的風口,在一片喧囂熱鬧之中,難得的出現一絲平靜。
鼓過三響,號過九遍,太監宣唱之中,減肥成功的國主緩緩的從後殿走了出來,坐在正位上。
文武百官皆宣萬歲,一番氣派隆重的不得了。
而國主即便減肥了,身子較之以往也是胖了許多,但放在他的身上,卻更加能襯托出那身金龍大褂的華貴來。
“免禮平身。”
淡然一聲,文武百官齊刷刷的直起腰桿,臉上露出或真或假但絕對飽滿的笑意。
按照常理,此時國主應該先弄一番說辭,然後宣佈宴會開始,幾個大家族先獻出自己的寶物,算是暖場,然後再上酒席,宮廷歌舞起,在歌舞間歇的時候,文武百官陸續獻禮,讓這股熱鬧氣在猜測和期待中,直接持續兩天。
可是今天的國主卻顯得十分不同。
他先是用目光掃視了一遍所有人,最後將目光落在天罪身上,很欣慰的笑了一聲。
拍了兩下巴掌,啪啪,立即有兩名太監滿頭大汗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個銀盤走了出來,緩緩走到天罪面前,將銀盤舉在他的面前,才停住。
銀盤上放着一杯‘酒’,杯子是酒杯,但其中裝着的,卻絕對不是酒。
黑漆漆的好似困了百年的污水,粘稠的如同快要凝固的鮮血。
天罪眉頭皺了一下,疑問道:“陛下,這是做什麼?”
南明國主溫柔的笑了笑,卻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一戶侯,若你能喝下這杯新年酒,便是隔天你兵臨城下將朕的江山拿去,朕都不會反抗分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