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得溫玉華髮話,立即散開,掀瓦推牆,找尋傷者去了。
“巫苓燕──”萬臨山聲音嘶啞,淚流滿面,不由得望空狂號:“我有負於你呀!”
河北扁擔溝七星山莊四莊主遊岱山一溜煙跑過來:“啓稟溫姑娘,已找着巫苓燕姑娘。看起來,她似乎沒有受傷。”
“嗯?以巫姑娘的武功,捲入泥石流怎能活命?我得去看看。”溫玉華隨即起身,邁步之前,眼睛餘光掃了一下萬臨山。
卻見萬臨山呆呆的,面無表情,像在沉思,又似漠不關已,完全沒有應有的歡喜。
溫玉華把了把巫苓燕的脈搏,問道:“不知巫姑娘的內功師承何門?”巫苓燕詫異地反問:“內功?什麼是內功?”溫玉華道:“就是飛奔行立坐臥時候的呼吸意念之法。”巫苓燕想了想:“只有尊師無玫仙姑教了一種。”溫玉華道:“這種內功非常奇怪。既是我師父所教,還請巫姑娘說說是怎麼回事。”巫苓燕道:“是。尊師無玫仙姑讓我在睡覺之前,側身而臥,雙足併攏,身體捲曲,以兩個食指塞住雙耳,傾聽心跳之聲。就是這樣。”
雷再招道:“就這麼簡單。我要不要也練練?”
溫玉華道:“這是少林派的金剛童子功。原來女子也能修習。你就不要練了。內功之法,切忌混淆。”
“報──”雲臺派戚長勝遠遠地就開始呼喊,奔到近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啓稟溫……溫姑娘,倒塌的,倒塌的雪山阻斷……了江水,可以……可以過江了。”
溫玉華喜道:“請絕軍師發令。”
雷絕招也不謙讓,道:“剛倒下的泥土鬆軟不實,請丐幫幫主言壽風率湯擇田、谷孝義、冷華峰、婁開河四位長老在上面往來奔行,踏出一條行馬之路。其餘人等,迅速挖出馬幫物資,準備上路。巫苓燕已經行動如常,就由你負責照看萬臨山。”
衆人聞聲而動,很快便找出大部分馬幫物資。趕在江水決口之前,通過了雅魯藏布江。
子虛十四年的春節,就這麼一晃而過。
自熱泉開始,雷家四姐妹就不再活潑。墨脫地震之後,萬臨山、巫苓燕二人也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了。
當萬臨山以爲巫苓燕葬身泥石流之時,悲痛萬分,深深後悔沒有珍惜巫苓燕往日對自己的情義。然而,在得知巫苓燕死裡逃生之後,卻又立即心生猶豫,躊躇不前了。
終於趕到了拉薩。
偵騎隊早早地再次渡過雅魯藏布江,繞道拉薩的北面宿營。然後起了個清早,向拉薩進發。
色拉烏孜山下是色拉大乘寺。該寺規模宏大,佔地甚廣,有措欽大殿、麥巴扎倉、結巴扎倉、阿巴扎倉和三十二個康村,僧侶達五千餘人。
此時,色拉寺正在進行展佛大典。
高原上的陽光強烈而燦爛。在湛藍的天空襯托之下,白雲格外多姿。佔地十五畝的紅牆、白檐、金頂,散發出一種熱烈的氣氛。各地僧衆百姓從幾條灰褐色的崎嶇小道循序而來,進寺繞行一番後,轉到寺背東面的巖坡之下聚集,分列在巖坡巨型鐵架四周的平臺周圍。有一些人,還坐在寺牆之上。
雷絕招道:“新年剛剛過去,不知他們在舉行什麼重大的慶典。我們從這個方向過去,直接插到鐵架的正面觀望。如何?”溫玉華道:“好。”
忽聽鼓樂法號響起,上百喇嘛、信徒肩上扛着緊裹的畫像,由經堂涌出。手執法器、經蹯的喇嘛和戴着黃帽的高僧,莊重肅穆地走在前面。人們簇擁着,不斷有人向大佛獻哈達。
大佛畫像被擡升至鐵架頂端,然後由喇嘛展開,幅長十丈,直至底部平臺。兩旁彩佈列成八字。小喇嘛執黃色經幡立於大佛像頂。鮮豔的佛像與東昇的太陽交相輝映,虔誠的信衆紛紛頂禮膜拜,不少人拼命擠到佛像前拋獻哈達和錢,不斷向平臺爐內投放柏枝、香草。
“是釋迦牟尼像,”溫玉華命令道:“下馬跪拜。”偵騎隊全體依言全部伏拜於地。
山坡上,觀展佛的人羣雖極擁擠,但卻緩慢而有序地進退。吐蕃民衆嚴肅、認真、誠摯的目光與偵騎隊的伏拜,同樣出於旁無邪念的純淨,共同鑄就了這一莊重的時刻。
有僧侶過來問訊。然後方知,此次慶典,是爲了慶祝吐蕃與小勃律簽定互不侵犯協定。
吐蕃地處高原。雖與天竺、疏勒、龜茲、四川、大理諸國接壤,卻因爲喜馬拉雅山、昆倉山、大雪山等天然屏障,實際只與小勃律一國接壤。與小勃律簽定互不侵犯協定,就顯得特別重要。
雷絕招道:“簽下此協定,吐蕃便可免去後顧之憂,全力揮兵東進了。”
高原民衆普信佛教,卻因宗派不同,各派輒鬥不止。贊普谷卡巴統一吐蕃之後,改變了藏傳佛教,將密宗和顯宗合在了一起。出現了數教同堂的詭異現象。比如色拉寺的阿巴扎倉屬於密宗,麥巴扎倉和結巴扎倉就屬於顯宗。谷卡巴此舉對佛教雖有玷污之嫌,但吐蕃卻因此而得以統治。
現在,偵騎隊接上色拉寺,也就等於接上了吐蕃的官府。
色拉寺僧侶對偵騎隊並未多加盤查,反而對偵騎隊馬幫帶來的物資大感興趣。出重金,一舉將所有物資全部買下。又添加銀兩,讓偵騎隊將物資運往通麥。
通麥位於“川蕃道”上吐蕃最東部,離拉薩一千一百多裡,乃吐蕃的邊關。從通麥開始,還要經過三千多裡荒無人煙的雪山草地才能到達四川的灌縣。
自西向東奔騰了三千多裡的雅魯藏布江在通麥這裡拐了一個大彎,掉頭南下;經墨脫、薩地亞,改名布拉馬普特拉河,轉而向西;再經兩千多裡之後,在天竺國的西南部達卡入海。
天竺國暖和的海風難以越過高達兩千丈以上的喜馬拉雅山脈,只有從薩地亞,雅魯藏布江切割的山口吹進少許,故此沿江植物密佈,四季常青。墨脫以後,地勢驟險,江岸嶺谷高差達一千二百多丈,暖風受阻,徐行七百里後,及通麥而止。
自薩地亞至墨脫,氣候雖優於通麥,但其地勢封閉,與外界隔絕,故只有少數流亡之人安居而無集鎮出現。此次偵騎隊誤入墨脫,最終還是藉助地震之力方纔找到出路,墨脫之阻塞可見一斑。
通麥就不同了。它位於“川番道”上,西通林芝,東達波密,加上氣候溫暖,故繁華異常。另有一條發源於念青唐古拉山脈,叫做易貢藏布的河流在通麥匯入雅魯藏布江。易貢藏布盛夏時怒濤奔涌,水量充足;入冬之後,萬里封凍,又變作一條冰川。
化裝成馬幫的偵騎隊到達通麥之後,發現街上全是軍隊,上萬間房屋的大鎮,竟未遇一個百姓,十分可疑。
雷又招道:“鎮上沒有廟宇。那間叫做‘扎什達馬’的酒樓不斷有人進進出出。進出之人皆有隨從親兵,呵五吆六的,身份大是不凡。應遣人察勘一番纔是。”
雷絕招點了點頭:“不錯。此鎮已被軍隊戒嚴,察勘成功就有可能準確知道其軍隊的動向。須小心從事,爭取一擊成功。”
萬臨山道:“依在下看來,招弟、再招二位姑娘奔行無影,能當此重任無疑。”
溫玉華道:“不行。如此大事,最忌打草驚蛇。招弟、再招經驗不足,不能勝任。應該派遣博聞強記、老成持重之人前往纔是。我自己身爲主帥不能前往,故推舉言壽風、楊昌樂二人前往。”
雷絕招道:“好的。素聞華山派輕功別有蹊徑,卓司前掌門可同往接應。”
偵騎隊前行二十里,在一個叫做傾多的地方歇息。
兩日之後,言壽風、楊昌樂、卓司前才趕了上來。可把衆人給急壞了。
偵察‘扎什達馬’酒樓之時,吐蕃贊普谷卡巴正在接見大理和吐谷渾的使者。
楊昌樂道:“……那大理使者自稱奉掃北大元帥杜聞秀之命,攜重禮前來遊說吐蕃共伐四川。吐谷渾使者則稱吐谷渾國王已經接受大理杜元帥的提議,奉國王之命,前來督請吐蕃共襄盛舉。”
衆人聞此消息,大驚。高麗長白派掌門石固急忙問道:“吐番答應沒有?”
“沒有。”楊昌樂道:“那吐蕃贊普谷卡巴說,吐蕃連年內戰不斷,國力不濟,難以舉戰。又道,爲君者,當以和爲貴,對鄰國友好親善,讓國民休養生息纔是。他自己已受天朝‘西海郡王’的封號,並數次請婚,雖至今未得應允,但睦鄰友好局面已成,斷不可輕率毀之云云。言辭堅定,不容動搖。全不爲大理、吐谷渾兩國使者所動。”
很多人吁了一口長氣,連道“好險。”
言壽風道:“險什麼險?後面的才險。探到這些,我老叫化就想回轉了。幸虧楊掌門堅持留下,這才知道了後面的事。楊掌門,還是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