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老房子前院的東牆內側,與北屋前面交接的角落,栽種了一棵枝葉稠密的石榴樹——不知情的看上去是一棵。
這棵石榴樹可不一般,它是由酸甜兩棵樹組成的,生長年代已經十分久遠。因爲後院那棵兩摟粗的核桃樹就是證明。這兩棵樹據朱家長輩傳說是同一天栽下的,屬於百年老樹。
這棵石榴樹相互簇擁,相互纏綿,枝杈攀援,根莖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正是石榴樹的特性和稟賦,也正是家庭和睦,精誠團結的象徵。
在繁花似錦的季節,在濃密的綠葉中,開滿了火紅的石榴花,如果不留神,你根本看不出這時開的是兩種不同的花。
光潔鮮豔,嫩紅欲滴的花是甜石榴花;相比之下,個頭顯得稍微大一些,顏色稍微清淡一些,花瓣邊際略微發黃一些的是酸石榴花。
更爲奇特的是,等到了八月十五前後,無論哪一種石榴,都會出落得肚肥腰圓,甚至會笑口大開,露出滿嘴的“紅牙”。
這時再去辨認石榴的品種,你就會發現,甜石榴開口裂縫的地方,外皮緋紅,羞羞答答,整齊地排列在那裡,而且飽滿圓潤,晶瑩剔透,宛如光潔寶石,又似粒粒珍珠;而酸石榴則不同,酸石榴個頭稍微大一些,色相稍微差一些,皮膚稍微黃一些。
這兩種石榴,從味覺上差別可是最爲明顯的了。
甜石榴水分略小,但十甘甜,這種甘甜留在嘴裡而甜潤全身;而酸石榴大相徑庭,不但水分實足,別說放一把籽粒到嘴裡有多麼厲害,就是放一粒進去,酸得你就會搖頭打顫,酸水倒流。
所以,在吃甜石榴的時候,人們通常會把好多籽粒一起放到嘴裡吃,以享受甘甜之韻美;而在吃酸石榴的時候,都會像數家寶一樣,一粒一粒地送到口中,似乎更多的男士,把吃酸石榴當做一種勇敢,當做一種榮耀。像喝一杯甘洌的高度白酒一樣,彰顯男士的豪爽和氣度。
這種比喻很是恰當,這酸石榴的甘洌,酸得陽剛,酸得豪邁,酸得大度,酸得氣壯!
其實細說起來,酸石榴和甜石榴還有細節上的區別。
比如酸石榴的葉子,從手感上觸摸,稍微厚實一些,光滑一些,飽滿一些;從觀感上欣賞,稍微寬大一些,圓潤一些,美感一些;從生長期限上觀察,每年的霜降甚至更晚一些,酸石榴的葉子還有不落的。但是它春季發芽時間來的比較遲一些。
西屋偏南一些有一棵梧桐樹,比碗口粗一些,筆直挺拔,樹冠很大,是家裡乘涼最好的庇護之地。這是後人最近幾年才栽上的。這裡卻是小孩們的遊戲場。
每當秋季到來,生產隊裡分下來山藥蘿蔔的時候,堆在院子裡,高高的像一座小山圍在梧桐樹周圍。
遇到這個時候,小夥伴們上房絕對不會用梯子,而是爬到山藥蘿蔔堆上,攀着樹身或樹冠斜枝,上到房頂玩耍,甚至常常排起隊來,挨個兒從房頂跳下來,爬上去,再跳下來,再爬上去,這樣反覆地追逐嬉戲!
後院最突出的特點是,在院中央偏西南方向,長着一棵樹冠龐大的核桃樹。樹身自下而上向東傾斜着生長,站在後院東房頂上,就可以輕易上到樹上。
每到夏季婦女們都會上到房上,在遮天的樹蔭下乘涼聊天,縫織被褥,或做一些其他營生活兒。
這棵核桃樹和前院石榴樹一樣,留下了太多的故事。
小時候,朱友康大伯家的堂妹朱友金和朱友康年紀差不多大小,在她大哭大鬧實在哄不下的時候,爺爺常常抱着她放在覈桃樹枝上,來回擺動,上下搖晃,可是越是這樣她鬧得越厲害;倘若領她去看石榴花,給她折一枝石榴花,她就會乖乖地聽話,不再哭鬧!
聽大人們說,三金哭鬧的時候不多,可是也有哭鬧難哄的時候,但每次和堂妹友金正好相反,爺爺朱鴻禮領去看石榴花,三金會像堂妹那樣哭鬧不止,爺爺抱着三金在覈桃樹枝上,一搖擺就會停止哭鬧。
後院的另一個特點就是比前院房子多。
北房五間,不用像前院那樣留出走廊;又有南北通用的東房和西屋。西屋也不會像前院那樣留出兩間磨房的地盤來,正好比前院還多出一個東房來。
朱家人心地純潔,精誠團結,一切從需要出發,沒有那麼多是是非非,長長短短,斤斤計較,更沒有爲此大吵大鬧。一家人和和睦睦,和和美美,儘管生活條件差一些,但是都過得清清靜靜,踏踏實實,美美滿滿的!
要說半點矛盾也沒有那也不夠真實,當三金他們稍微大一點的時候,也有小小的摩擦。
鬧意見最多的地方,就是界限不太明朗的,大伯從前院北屋東頭走出來的走廊——因爲這走廊本身應該在前院,而現實必須讓三金大伯一家走路出門。
大人們從來沒有吱過聲,倒是小孩們爲此而鬧騰。
三金曾在走廊邊上壘砌了一個不大的兔子窩,在裡面餵養了幾隻小兔,而堂妹友金非要在兔子窩旁邊栽一棵香椿樹和一棵桃樹。後來兔子窩繼續養着兔子,香椿樹繼續長香椿,桃樹繼續長仙桃。
三金餵養的兔子絕對不讓堂妹友金要,而三金還需要吃堂妹樹上的香椿和仙桃,這不,矛盾鬧得不可調和了。
還好,書堂的弟兄和妯娌們一向都通情達理。他們經過這樣或那樣的迂迴曲折,玩玩小心眼兒,把孩子們又逗得都開心笑起來!
朱家老房子裡充滿了童年的記憶和家庭裡的諸多故事。是他們成長的歷史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