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跟我們一起過來的。他的身體特殊,只能夠晝伏夜出。剛纔才醒過來。”席昊安看出了容正臉上的懷疑,他冷冷道:“飛機裡面消毒設施都有,房間裡,也有其他的消毒衣。老爺子,如果容嵐沒有死的話,那此時唯一可以救她的人,只有我大哥。”
“你現在想要容嵐立刻死,你可以進去。”說完,他放開了容正的手臂。
容正牙齒緊咬,死死得看向了那門口。
房間裡面,席耀爵看到躺在牀上,宛如沒有一點生機的容嵐,高大的身子,陡然一震。
顫抖着的指,放到了容嵐的鼻下。
幾乎是若不可聞的呼吸,吹拂在他的指下。
“席先生,容小姐出血已經止住了。我們查不出別的病因,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醫生顫顫驚驚得說道。
從這個帶着銀白麪具的男人,踏進這充滿血腥味道的房間開始,宛如一把利刃,劈開了這房間裡面的沉重氛圍。
強勢又銳利的鋒芒從他身上折射出來,讓人不敢直視。
席耀爵沒有說完,放在她鼻下的手,緩緩摸上了她的臉。
她的臉柔軟而又透出淡淡的涼,漆黑微卷的睫毛,遮住了那雙水光瀲灩的雙眸,秀氣的眉峰舒緩着,她在他的面前,總是不會遮掩對他的恨意和厭惡,那眉峰總是皺着的。
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的眉峰舒緩下來,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他不許她就這麼死了。
他的脣瓣,落在她的脣上,雪白的牙齒深陷在她的柔軟脣瓣上,重重碾壓。
他故意弄痛了她,微卷的睫毛顫了顫。
容嵐只覺得自己的口鼻被人封住,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將她因爲疲倦彷彿墜入深潭之中的神志,生生拉扯清醒。
映入眸中的便是一雙秀雅絕倫的眼睛,那眼睛猶如子夜凝成,卻比子夜更深,更冷。
她的心絃一顫,脣瓣無聲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迷濛的水眸閃過了厭惡,隨機撇開了視線,像是竭力在尋找着什麼人。
“你在找戰予丞?”席耀爵啄吻着她的脣角,他冷聲道:“那個廢物已經昏了過去,被昊安帶走了。”
席昊安!
容嵐眸子裡面閃過了驚恐--她好不容易纔讓戰予丞離開了青城醫院,被席昊安抓走的話,豈不是又會被關起來,被催眠?
“是的。如果你死了,他的精神將徹底摧毀。這一次,對他實施催眠的話,想必很容易成功,以後他會活得猶如行屍走肉。還有洛洛,如果你死了的話,我會把她帶走。容嵐,別忘記我說過的話,洛洛是你我之間的第一場戰役。這場戰役,我不想不戰而勝。”席耀爵輕聲道。
他的話,讓她只覺得心口對他的恨意,猶如野獸的利爪重重撓着,彷彿隨時都會破開胸腔。
她猛然間坐起身,“席耀爵!”
迷濛幾乎是散亂的眸,像是燃燒着妖火一樣。
席耀爵來不及驚喜,然後看着容嵐重重得摔倒在牀上。
漆黑的水眸,火光熄滅,迷濛得看着虛空得某一處。
他看着容嵐的脣瓣緩緩開啓,聲音若不可聞。
他心臟幾乎裂開來,卻到底忍不住附耳過去,聽着她道:“還是逃不過……還是改變不了……重活這一世,又有什麼意義?只是爲了讓我知道,害死我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嗎?”
什麼意思?
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他沒有聽明白。
然後看着她的口鼻裡面涌出了大量的血。
他的身子遽然一顫,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面,從腦海深處閃過,幾乎是立刻的,他快速道:“她從亭子上滾了下來,一定是內出血!快,快給她動手術!快!”
“可是,我們從來都沒有動過這種手術啊……”醫生哆哆嗦嗦道,他們只是婦產醫生。
更何況,容嵐的身體一看就已經不行了。
如果不是內臟大出血的話,這一刀下去,恐怕會立刻要了她的命。
“沒有可是!快點!”席耀爵回首,眸子裡面躥出了絕望的兇狠,“如果因爲你們的猶豫,她死了,我要你們全部給她陪葬!快!”
通紅的眸,落在容嵐充滿死氣的臉上,他冷冷得想着,她必須得活下來!她活下來之後,不管她有多恨他,他都要將她牢牢的鎖在自己的身邊,不許任何人搶走!戰予丞也絕對不行!
兩日後,容嵐終於睜開了眼睛時候,映入眸中的是白皙粉嫩的肌膚。
一雙大大的眼兒,因爲過於極致的黑,邊緣呈現淺淺的藍,粉嫩的小嘴兒微微扁着,一見到她醒來,便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她的眼眶瞬間發熱,她的洛洛。
“阿嵐,你終於醒了。”容正的聲音傳來,她循着聲音望去,發現爺爺就坐在她的牀邊。
爺爺的頭髮,在燈光的照耀之下,像是染上了一層細細碎碎的白霜。
眉眼,額頭上的皺痕,彷彿更深了幾分。
眸子裡面的淚,立刻流了下來:“爺爺……”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容正嘴脣哆嗦着,可是到底是拉扯出了一個笑,手指輕捧着洛洛的小臉兒,他柔聲道:“小丫頭本來是在隔壁房間內由席夫人照料,可是在今天傍晚她就一直哭鬧不休,把她帶到你的房間裡面,她就不在鬧了。顯然,小丫頭是知道你快要醒來了。”
席夫人?
容嵐強撐起身子,容正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的傷口還沒有癒合,你別亂動。”
“爺爺,席家的人是不是要搶洛洛!”她的臉色發白,沒有忘記在瀕臨死亡之前,席耀爵所說的話。
“當時你生下洛洛之後,已經命懸一線。你大出血雖然止住,可是生機還是衰弱了下去。醫生檢查不出究竟是哪裡出現問題。席夫人的確是已經下了決心,要強行將洛洛帶走。席耀爵出現了。”容正眸子裡面露出了複雜和深深得後怕。
他的呼吸急促,雙眸通紅,“他讓那些婦產科醫生再度對你動刀,剖開你的胸腔。這才發現,你的肋骨斷了一根,扎進了肺部裡面。纔會造成內出血。”
他歷經滄桑,什麼事情都經歷過。
自問如果是他,在醫生已經說容嵐怕是不成了之後,也絕對不可能做出逼醫生再度對容嵐動刀的可能xing。
尤其是這些醫生還都是婦產科醫生,根本從未在人的胸腔上動過刀子。
“他簡直就是一個瘋子,可是我不能不感激他的這個瘋狂舉止。如果不是他逼醫生再度對你動刀的話,你救不回來了。”
容嵐臉色霜似的白,她最恨的人,在危機關頭救了她。
可是,那些恨意就能夠就這樣抹去嗎?
低頭看着懷中眼睛大大的洛洛,上一世洛洛脖頸上深深的掐痕再度映入她的眸中,她冷冷道:“他救我必定是有他的原因。他的xing子多疑,在不確定自己的秘密是否會因爲我的死去而爆了出來,他怎麼容我這樣死掉?更何況,我和他結怨極深,對我,他又總是抱着貓戲老鼠般的戲謔,如果我就這樣死去,就沒有人和他搶洛洛了。”
看着容嵐眸子裡面的深刻恨意,容正輕輕道:“你沒有死,他也不會和你搶洛洛了。洛洛的身世,他不會讓報紙曝光。以後洛洛會姓戰,予丞會是洛洛的父親。”
“什麼?”容正的話,讓容嵐臉上的恨意僵硬了片刻。
“他放過你了。”容正低下頭,輕撫着洛洛柔嫩白皙的臉頰,“以後不會打擾你和予丞,洛洛一家三口的生活。”
席耀爵又在耍什麼花樣?
爲了救出被關在青城醫院裡面的戰予丞,她在席婉婷身上刺了四刀,深深激怒了席耀爵,席耀爵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更何況,他又深深得恨着戰予丞,又怎麼會讓戰予丞做洛洛的爸爸?
“席耀爵是想要我和予丞溫水煮青蛙嗎?”她眸子裡面露出了深深的戒備,“讓我和予丞整天生活的顫顫驚驚?生活在隨時會失去洛洛,洛洛的身世被曝光的恐懼之中?”
“他用自己的命發誓,此生絕對不會干擾你的生活,曝光洛洛的身世。”容正的視線從洛洛的臉上,落到容嵐驚愕的眸中。
他不知道在容嵐命懸一線的時候,這間房間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讓席耀爵離開的時候,眸中露出那般悲愴又絕望的眼神。
房間裡面沉默起來,容正的思緒飄遠,飄到了兩日前,容嵐第二次動手術的時候。
第二次手術的時間很長,醫生帶來的血袋已經用完,手術依舊沒有結束。
他和容嵐雖然是爺孫,可是他的血型和容嵐並不一樣。
在關鍵時刻,又是席耀爵給容嵐捐的血。
他只覺得每一秒鐘都是煎熬,等到黎明時刻,一天當中最暗的那個時刻,手術終於結束。
席耀爵率先踏出了房間。
暈黃的燈光,落在那銀白的面具上,席耀爵的眸中佈滿了紅絲,一泓淺淺的水光,在那雙堪稱可怖的眸中閃爍。
席耀爵竟然在哭?
看到席耀爵的淚,他幾乎崩潰,以爲再度面臨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如果不是手術失敗,阿嵐沒有搶救回來的話,席耀爵這個冷硬的男人怎麼會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