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容嵐失聲叫道,眸子裡面的淚,這一次真的被他逼了出來。
看着她眸子裡面閃爍着淚光,席耀爵何嘗不心痛?
他知道,如果今晚自己就此放她走,那他和她此生已經沒有一點在一起的可能。
他伸手製止了席昊安的動作,聲音再度溫柔,“既然你不想要容老爺子出事,那你該知道怎麼做。”
他語氣頓了一下,看着容嵐放在席婉婷小腹上的手,他輕輕道:“不要再動那刀子,叫李彥進來,他知道怎麼處理婉婷身上的傷。現在把婉婷送進醫院,告訴我你的位置在哪兒,我去接你。”
他輕柔沙啞的嗓,讓容嵐身子顫抖劇烈,她的臉上露出了痛苦,手用力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他心中陡然一跳——怎麼會忘記了容嵐此時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孕,如果她受到刺激的話,孩子提前出生怎麼辦?
他眸子裡面的恐懼,被容嵐抓到,她儘可能的放緩呼吸,隔着薄薄的肚皮,她能夠感覺到洛洛此時動的厲害。
她輕聲道:“洛洛,對不起。原諒媽媽,媽媽只能這麼做。”
她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讓原本鎮定下來的席耀爵面色再度一變,猛然間站了起來,看着容嵐再度用力抽出了席婉婷小腹中的刀,對準了自己的肚子。
“席耀爵,別逼我。”眸子裡面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她的聲音卻是輕柔而又飄忽的,“放了戰予丞,不然的話,洛洛此生沒有出生的機會。”
“你敢!”席耀爵胸膛用力起伏着,撐在桌面上的手,冒起了青筋,幾乎像是要割裂了皮膚一樣。
“放了戰予丞。不許對我爺爺動手。”她一邊說,手中的刀子,一邊緩緩逼近了自己的小腹。
含淚的水眸裡面,盡是絕然。
她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走。
依照席耀爵的狠毒心性,如果今晚她將席婉婷放走,席耀爵必定會將她圈進起來,此生她再也沒有辦法去接近予丞。
她不敢想,予丞被關在青城醫院內,會經歷怎樣可怕的事情。
而她什麼都不能做,依舊重蹈上一世的覆轍,重生一次,又有什麼意義?
席耀爵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看着她的刀子,距離自己的小腹越來越近。
容嵐不是不害怕,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慘然一笑,然後閉上了眼睛,很穩的手,刺進了衣服內,她的皮膚都能夠感覺到從刀尖上傳來的冰冷鋒利的溫度。
“住手!”這兩個字,幾乎像是從席耀爵喉嚨裡面擠出來的一樣。
話音剛落,容嵐手中的刀也隨之摔在了地上。
她的身子一軟,素手及時撐在了席婉婷的椅子上。
她看着席耀爵,終於開口:“容嵐,你真狠。今晚,你贏了。”
他吩咐身後的席昊安,眼睛絲毫不離容嵐的眼睛:“給容正打電話,告訴他,孩子的事情,今天晚上我不想談。等到孩子出生之後,做了dna比對,他自然知道孩子是我的。我會把孩子帶走。”
面具下的薄脣,勾起了殘冷的弧度,他看着容嵐再度因爲他的話,細細顫抖,“容嵐,你不動席婉婷,也徹底殺死了我對你的溫柔。今晚過後,你就是我的敵人。我們之間,第一場戰役,就是你肚子裡面的孩子。我是絕對不可能允許我的女兒叫別的男人爸爸。”
容嵐咬着口腔的嫩肉,直到口齒間淡淡的血腥味道蔓延,她站直了身子,天生就瀰漫着一層薄薄水霧的眼睛看向了席耀爵:“我的人就在青城醫院門口。十分鐘之內,將戰予丞送出來。”
看着她溼漉漉的眼睛,有着這樣一雙眼睛的女孩子,心腸該是柔軟的,可是她偏偏不是,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敢下手。
席耀爵冷冷一笑,“容嵐,想要戰予丞的話,你明天早上六點,來青城醫院親自接他。”
席耀爵還在耍什麼花樣?爲什麼是明天早上?
容嵐戒備得看着席耀爵。
“就算是來接他的話,恐怕也不能如願將他從青城醫院帶走。你真以爲,我能把他困在青城醫院嗎?”席耀爵說完,徑自關掉了視頻。
翌日,清晨,六點。
見到了戰予丞,容嵐才明白,席耀爵的話,是什麼意思。
病房的門,甚至都沒有鎖住。
而戰予丞也並不像是如她所想象的那般,被注射了麻醉劑,被醫生護士綁在牀上,不能動彈。
依照他的身手,他如果是想要離開青城醫院,根本沒有人攔得住她。
“從戰先生來到醫院之後,戰先生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我們給他送的飯,他也沒有吃過。”曾經,戰予丞的醫生,舒析蓮並未在醫院裡面。
站在容嵐身旁的小護士顫顫驚驚的說道,“餓得時候,戰先生會去吃別的病人的飯。”
顯然,戰予丞也知道青城醫院這個地方很危險,怕有人在飯裡面下藥。
容嵐讓小護士離開,她看向和衣躺在牀上的戰予丞,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甚至都是離開家的時候,穿的那一套。
原本筆挺的襯衫,此時皺巴巴的,越發顯得他皮膚蒼白到了極點。
他沒有睡覺,眼睛裡面沒有一點光彩,空茫得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此時的戰予丞,就像是一個做工精緻,但是沒有一點生機的人偶。
容嵐壓下了心疼,走到了他的牀邊,“予丞,很抱歉,我來得這麼晚。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明明答應你,絕對不會把你送到醫院裡面,結果卻還是沒有做到?”
戰予丞沒有說話,黑白分明的眼睛,依舊沒有波瀾。
從她踏進了這病房開始,他都沒有看她一眼,就像是她是完全透明的。
容嵐並不在意他的沉默,因爲八個月的身孕,身子實在太過笨拙,她扶着後腰,慢慢的坐在病牀前的椅子上。
他一手放在上衣的口袋裡,另外一隻手,平平的放在牀單上。
她低下頭看着他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聲音裡面帶着一些笑意:“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當是你沒有怪我。你一向很聽我的話,也最心疼我。你怎麼捨得怪我呢?那一天,你說過晚上會給我驚喜的。”
“雖然時間已經晚了這麼多天,但是我還記着呢。我們現在就回家,你把你準備的驚喜,給我看看好不好?”
說着,她去拉他的手,想要讓他起來。
可是,她的指剛碰到他的,他卻突然轉過了身子,背對着她。
這番明顯拒絕的舉止,讓容嵐眸子裡面的淚,險險落了下來。
他這是在怪她嗎?
怪她失約,將他送到這個鬼地方!
容嵐環顧房間,這房間幾乎跟她在他年少的時候,呆過的房間,一模一樣。
到處都是雪白,讓人崩潰的雪白。
“予丞,你要是怪我,你就罵我好不好?是我沒有法子,當時爺爺來了,如果我不答應的話,他會將你強行送到國外去。我只能這麼做……”她不斷對戰予丞解釋着。
可是解釋了一上午,他卻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容嵐想要去拉他,可是每次都是她還沒有碰到他,他就立刻躲開,那種避諱她的姿態,在她眼裡,就是他討厭她到了極點。
是不是席耀爵早就料到予丞不會跟她走,所以纔會那麼輕易鬆口,讓她來青城醫院接戰予丞?
房間門被人輕敲了兩下,進來的人,是李彥。
“大小姐,我已經派人查過了。青城醫院內部,席家佈置的人手已經撤離開來。”李彥看着容嵐通紅的眸,他的眸子裡面閃過了一絲不忍,卻繼續道:
“可是這兒到底算是席耀爵的地盤,非常危險。如果二少不肯離開的話,難保席家的人再度將青城醫院又控制起來,到時候情況肯定會非常棘手。”
這個道理,她也明白,也知道應該怎麼做,可是知道怎麼做,不代表着能夠去做。
“大小姐,別猶豫了。二少他現在已經跟從前不一樣了,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也不知道大小姐你爲了他,有多傷心。”李彥勸道。
“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容嵐喃喃重複着李彥的話,想到戰予丞想起席耀爵是他最喜歡的大哥,在提到席耀爵名字的時候,臉上露出的崇拜和信賴。
是不是在他此時沉浸的世界裡面,有着席耀爵?沒有遭遇過那種不堪的席耀爵?
李彥看着容嵐失神的樣子,他忍了忍,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針筒。
“這個是麻醉劑。二少的身手很好,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我怕恐怕所有的保鏢進來,都不能把二少帶走。”李彥上前一步,走到了牀前。
容嵐的手指輕動了一下,可到底沒有攔下李彥。
就在李彥手中的針筒,準備刺向戰予丞脖頸的時候,一直背對着他們的戰予丞,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反手握住了李彥的手腕。
沒有焦距的眸,此時放到了容嵐的身上。
“予丞!”容嵐沒有錯過,戰予丞眸中一閃而逝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