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水月想了想,說道:“好吧,既然你喜歡聽我彈琴,我便彈奏給你聽吧!畢竟,天下間能真正欣賞琴聲的人,已經不多了。”
陳瀾馴忍不住問道:“你年紀輕輕,爲什麼會彈得這麼一手好琴呢?你的琴技是誰教的呢?”
獨孤水月說道:“小時候在樓蘭國的皇宮裡,我的師伯教我的,他是一位彈琴的高手。記得他在教我練琴時,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你若想要自己的琴技超凡卓絕,出了在練琴時付出的時間比別人多以外,還要始終保持一顆平靜而又與世無爭的心。”
陳瀾馴不解道:“心態對於練琴的人來說,難道是最重要的?”
獨孤水月點了點頭,說道:“這個道理我那時候並不十分懂,直到後來,樓蘭國滅亡了,我們舉家來到這裡,我才漸漸懂得……當一個人在練琴的時候,她的心裡倘若始終想到要超越某一個人或者某一種境界,她便會努力去練習,去摸索,久而久之,她彈奏的琴聲,便充滿了目的,以目的爲動力去練琴,無疑是最被動的,是最無奈的,而最終的結果,往往是適得其反的……所以,一個人要想彈奏出一曲好聽的曲子,就一定要有正確的心態,就一定要靜下心來多思考一些關於練琴的問題……”
陳瀾馴突然覺得獨孤水月說的這一番高深的道理不但可以用在練琴之上,甚至可以用在練武之中。一個人學武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強身健體,然後行俠仗義,方能成爲一個有國家和人民有用之人,否則,武功再好,又有什麼用處呢?
“鐺嗡”的琴聲不知不覺間響起,飄蕩在整個湖光山色之間,陳瀾馴閉目享受着美妙的琴聲,感到無比的愜意。
琴聲與眼前的天地、湖光、煙柳、春風等景象相結合,勾勒出一片和諧的境界,陳瀾馴覺得眼前的這番境界,正是自己心裡想要的一種生活;眼前的江湖,正是與世無爭的江湖。
就在他舒服地閉着眼睛,愜意地享受着獨孤水月彈奏的天籟般的琴聲時,只聽得“嗆”地一聲,琴絃一下子斷了兩根,琴聲便戛然而止。
陳瀾馴如夢初醒,猛地睜開眼睛,見獨孤水月一臉茫然的樣子,便走到她的身邊,看着已經斷了弦的琴,說道:“唉,我從你的琴聲中,聽出的是一個關於江湖的故事,現在琴絃斷了,故事卻沒有結局,真的好可惜!”
獨孤水月嘆了口氣,說道:“琴絃突然斷了,便有不詳的預兆。”
陳瀾馴一驚,說道:“何以見得?”
獨孤水月說道:“我這把琴,乃是西域最好的琴師所造,師伯將這把琴送給我時,便對我說了,此琴的琴絃極爲堅韌,一般不會斷的。”
陳瀾馴說道:“我在京城裡聽那些歌妓彈奏古琴和琵琶的時候,琴絃也經常斷過,這是很平常的事。”
獨孤水月一雙深邃的眸子望向遠方的湖面,有些黯然神傷,說道:“你不懂的……”
陳瀾馴說道:“我真的不知道琴絃斷了,還會有什麼不詳的預兆。”
獨孤水月說道:“也許……也許其他的琴絃斷了太正常不過,但是我這把琴的琴絃斷了,便不再正常。陳公子,我現在心裡真的好害怕,我們幽靈谷的人全部離開了這裡,我不知道她們到底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大漠。倘若她們根本就沒有復國的話,那麼她們又會去哪裡呢?”
陳瀾馴一怔,說道:“你不用擔心,幽靈派的人武功這麼好,而且在江南過着與世無爭的生活,從來不與其他門派的人來往,倘若不是去復國,誰還會害她們呢?”
獨孤水月說道:“有些事,我們現在並不知道,也許……也許昨晚那個黑衣人說的是真的。”
陳瀾馴搖了搖頭,說道:“昨晚那黑衣人自稱是大內高手,實則是個草包,他的話怎麼能信?所以,你不要胡思亂想,幽靈派的人,不會有什麼事的。”
獨孤水月說道:“可是……可是我的心裡始終放心不下,而且總是想到她們一個個悄然離我而去,我……我好害怕!”
陳瀾馴說道:“你不用害怕,有我在你身邊,你怕什麼呢?”
獨孤水月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心裡始終有一個不詳的預兆,這個預兆就是我娘她們現在真的很危險,似乎已經到了一個無可挽留的境界,似乎我們就快要見不到她們了。”
陳瀾馴說道:“水月妹妹,看來你是過度勞累,腦袋裡產生了幻影,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獨孤水月說道:“我現在頭腦很清醒,一點也沒有出現幻影。我心裡的這種預兆,乃是一種直覺,是我心裡的第一感覺,一直很靈的。”
陳瀾馴說道:“我送你回去睡覺吧!明天……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到了第二天,獨孤水月終於醒來。
昨晚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夢裡,她躺在母親的懷裡,母親的懷裡是如此的溫馨,是她夢想的搖籃。她看見母親美貌如花的笑臉,母親也正微笑着看着她,突然,母親蒼白的臉上一下子流下了無數殷紅的血,染紅了母親的容顏……
她大吃一驚,突然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身邊除了自己,一個人也沒有,她嚇得死死地抓住被子,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做這樣的噩夢。
很久,她才又睡了下去,這一覺一直睡到天亮。
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行李,獨孤水月便準備從江南到關外去,陳瀾馴卻對她說道:“水月妹妹,你匆匆忙忙的,怎麼說今天走就今天走呢?”
獨孤水月說道:“我要趕緊離開這裡,我要去見我娘,我要去見我大哥,我要去見我的姐妹們……”
陳瀾馴說道:“我知道你心急,但這個時候,顯然是不應該如此着急的,不如隨我一起去陳家莊看看。我也想見見我的父母,然後便陪你一起去關外。”
獨孤水月問道:“你要我和你一起去陳家莊嗎?”
陳瀾馴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們若現在就去關外,只怕會十分困難。但我回到陳家莊,要他們好好爲我們去關外準備一番,我們去關外才會更加容易,纔會在短時間裡到達那裡。”
獨孤水月一聽他的話極有道理,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陪你一起去陳家莊吧!”
陳瀾馴心裡一陣喜悅,說道:“水月妹妹,你到過京城沒有?陳家莊離京城很近,我便可以帶你去城裡玩耍。”
獨孤水月冷冷地說道:“京城裡有什麼好玩的?我只想陪你去看看你的親人,然後便會趕緊離開江南了。”
陳瀾馴說道:“好吧,既然你不喜歡京城裡的風光,我們不去就是。”
※※※※※※※※※※※※※※※※※※※※※※※※※※※※※※※※※※
兩人坐着小船,沿着河水逆流而上。這一路而去,並沒有遇見像那天晚上遇見的黑衣人,陳瀾馴心裡更加覺得幽靈谷裡十分奇怪了。經過一番跋涉,兩人終於在第二天早上到了陳家莊。
一個巨大的莊園出現在獨孤水月的眼裡,這莊園雖然不及幽靈谷的大,但卻是嶄新的,似乎修建的年代並不久遠。
兩人從後門進了莊園,由於是凌晨,莊裡的人們正在熟睡之中,陳瀾馴看着一年多未見的莊園,心裡異常的興奮。
他喃喃自語道:“我終於回來啦,我終於回來啦!”看着身旁的獨孤水月,指着前面一尊巨牛的石雕,對她說道:“水月妹妹,我小時候最喜歡爬在牛背上玩耍了。記得又一次不小心竟然從牛背上摔下來,摔得好慘,我的牙齒都被摔掉了好幾顆,幸好那時還小,後來牙齒又長了出來。”
獨孤水月忍不住輕輕笑了笑,說道:“你小時候一定很調皮啦?”
陳瀾馴笑道:“那還用說!我小時候總喜歡欺負林小七,後來漸漸長大了,我便不再欺負他,甚至有人欺負他,我還會爲他打抱不平的。”
獨孤水月嘆了口氣,說道:“一個人若是真正長大了,那麼他的心裡一定會發生變化的。”
陳瀾馴說道:“不錯,我現在突然覺得一年前的我,是如此的無知,成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心裡沒有一點負擔;現在的我,似乎真的長大了,我的心裡時常在想,我到底要做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獨孤水月忍不住問他:“你想成爲什麼樣的人呢?”
陳瀾馴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倘若要成爲一代大俠,我可是做夢也不敢想的。總之,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成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了。”
兩人進了院中,倘大的院子裡,卻沒有看見一個人。
陳瀾馴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便說道:“咦,平日裡大家很早就起牀了,現在怎麼還沒有起牀呢?”
獨孤水月說道:“一進入莊園裡,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太奇怪了,我卻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總之,和我進入幽靈谷時的感覺大同小異。”
陳瀾馴心裡一驚,暗道:“難道……難道這裡一個人也沒有了嗎?”他趕緊走到大廳中,大廳裡竟然只有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陳瀾馴的朋友林小七!
林小七驟然瞧見陳瀾馴和獨孤水月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心裡一奇,眼睛直直地看着陳瀾馴,說道:“少……少爺,你……你終於回來啦!”
陳瀾馴見他神色悽然,走到他的身邊,一把將他抱住,說道:“小七,我回來啦!”
林小七目光仍是有些呆癡,冷冷地說道:“你回來就好!”
陳瀾馴突然發覺林小七說話如此的怪,便問他:“小七,這裡爲什麼只有你一個?其他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