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事。
這天章十十見天氣不錯,眉生又攛掇着自己,於是想出去走走。
穆媽本來是受郎又一指派,監視着章十十的一舉一動,但這麼些日子過去了,這個小娘子比所有她所認識的女人都賢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幾個月下來總共也只出門了兩三次,是故對她好感大增,也在一旁說“去吧去吧,家裡有我們照看。”
章十十帶了面幕,眉生跟在身後,兩人出了門。
上街並沒有遇上熟人,但是卻引來了一條狗。
魯亭博遙遙看見前面那個女人的身影,彷彿是章十十,便緊追慢趕了上去,偏頭看看,對方戴了面幕,什麼也看不見。
他不服氣,覺得那女子定是章十十,就綴在了後面,見主僕兩人進了一個院落。
偷雞摸狗是魯亭博的拿手好戲,他等待良久,唯見一老僕出來掃門前的地,心裡就有了底,章十十嫁的多半是普通人家,至多養有一兩個僕人,院牆也並不高,半夜再來打探也不遲。
魯亭博上次被章十十用琵琶擊中胯部,回家還是養了好幾天才恢復。
他極其怨怒地責罵狐朋狗友沒抓住章十十爲他報仇,狗友乙就告訴他,那個從隔壁出來打抱不平的傅先生是如今楚州的知府大人跟前的師爺,堅決不能得罪,說不定那天雅間一號房裡就坐着知府大人。
魯亭博這才閉了嘴。
傷好後他便往玉樓春和飄香閣尋找章十十出氣,不料處處碰了壁,飄香閣的一個小廝告訴他,師師姑娘嫁人去了,他纔不信。
他甚至找到了章家,只見大門上鎖,人去屋空。
是以今天他見到那個身影,就非得追上去看個明白,他要報仇雪恨。
這天晚上,郎又一來了,原來是在附近應酬得太晚,索性過來她這裡過夜。
章十十侍候郎又一更了衣,又親自下廚去煮瞭解酒湯,端着往屋裡來,纔到階下,就聽身後“撲通”一聲,院牆上跳下一個人來。
章十十回頭一看,夏夜明亮的月光下,魯亭博那張猙獰的臉近在咫尺。
章十十驚呼一聲,手裡的碗盞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忙着跑上階去,與聞聲出來的郎又一撞了個滿懷。
郎又
一攬住章十十,眯起了眼睛:“你是誰?”
魯亭博賊笑着:“章十十啊章十十,你叫我好找,不過你跑不出我的手心去。看你找了個好人家啊……”
他四下打量,眼光落回到郎又一身上,眼前這人年紀不小,穿着月白中衣,顯見是要歇息的樣子,但此人並不是那個傅先生,魯亭博放了心。
見院子裡四下無人,魯亭博益加猖狂。
“我還以爲你找了個什麼小白臉,原來是找了個糟老頭。章十十,快隨了我去,要不,我連這個老頭一起打。”
郎又一發現懷裡的女人身體戰慄,想起了那天在玉樓春,從傅佳音的身後看見過此人,他不動聲色:“你如果就此離開,再不騷擾內人,改邪歸正,我也就不再追究。”
魯亭博聽了郎又一的話,哈哈大笑起來:“你是什麼東西?敢來管老子的事。過來!”他這後一句是對章十十說的。
郎又一喊了一聲:“來人!”
這時聽見章十十摔了碗盞等響動的穆克鹹帶人已經趕了過來,此刻一聽郎又一的呼喚,不敢怠慢,立刻奔到階下。
郎又一揮了揮手:“先送去牢裡,明天升堂問罪。”攬了章十十回屋去了。
穆克鹹帶人利索地捆了魯亭博,連夜送進了楚州大牢。
魯亭博糊塗了:“這章十十嫁的難道不是一個普通人麼?看那院子,也就是一般的人家而已,沒想到竟然有健僕數人,又立即把自己送進這牢裡來,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力?”
郎又一攬了章十十回屋,發現她半天恢復不過來,知她心中恐懼,於是將她緊緊抱住。
在郎又一溫暖的懷中,章十十喃喃訴說着這些年來自己在這方面所受的罪,從蘇家小到魯亭博,從郎四爺到街上的潑皮,眼淚流滿了面頰。
郎又一無語,他所處的環境、位置都使他看不到市井小民的痛苦,也不能體會一個弱女子面對性騷擾的痛苦,在他看來,沒有升更大的官發更多的財纔是最大的痛苦。
他拍着章十十的背:“現在好了,一切有我,看我怎麼處置他們。”
第二天一早,知府大人升堂問案。
第一個案子便是魯亭博夜闖民宅、調戲婦女、衝撞官吏。
魯亭博在牢裡過了一夜,身上被跳蚤盯得體無完膚,此刻被帶上堂來,猶自抓撓不已。
聽見主薄念着自己的罪行,魯亭博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我沒有,我沒有,我是去跟老情人約會,她臨時反悔了,倒反咬了我一口。”
魯掌櫃魯廣聞一早被通知前來聽審兒子的案子,心知不好,以往兒子雖然鬧騰,也不過是賠點錢了事,從沒有鬧上大堂的。
他站在堂下,伸長了脖子去看兒子。
郎又一把驚堂木一拍:“你還狡辯!”
魯亭博聽見堂上那聲音熟悉,擡頭一看,驚得一個倒仰,一屁股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來呀,事實證據已然確鑿,案犯堂上猶自喧譁狡辯,先打五十大板。”
“大人饒命,饒命呀,我不知道……”
“吵死了!來呀,給我堵上嘴狠狠地打!”
魯亭博被打得氣息奄奄,拖到堂前聽判:“案犯魯亭博……服勞役一年,不得作保。”
魯廣聞拼命擠上前去,剛開口叫:“冤枉啊……”就只覺一隻手在拉自己的褲腿,低頭一看,兒子正無力地朝自己搖手,嘴巴一張一合,像要對自己說什麼。
魯廣聞立即閉了嘴,向兒子低下頭去,魯亭博氣息微弱地說:“爹,別喊了,再喊兒子我就沒命了。”
魯廣聞急問:“你做了什麼?”
魯亭博說:“我瞎了這雙狗眼……”頭一偏,總算如願以償地昏了過去。
晚上回家,郎又一跟章十十說了處置魯亭博的過程,因而又問章十十,是否要處置蘇家小。
章十十聽了魯亭博在堂上的樣子,笑不可抑,把郎又一看得呆了,一把抱住親了一親。
章十十隻把郎又一推了幾推,見推不動,也就由他去。
提到蘇家小,章十十想起了倪粉粉和小孩子,還有蘇家的其他人,慢慢搖頭:“蘇家小就算了,家中還有妻兒父母,再怎麼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
郎又一隻道章十十婦人之見,慈悲心腸,就忘了自己曾經受的苦。
章十十卻只是想着處置了蘇家小,那他家裡的妻子和孩子怎麼辦,沒有父親丈夫的家庭,生活下去是多麼的艱難,這自己是深有體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