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道:“一清早送老太太、大奶奶他們出城去了,沒回來過。”
“家裡人都走了?”
“聽說三爺還沒走,陸管家派人去找了,不曉得現在如何。”
“知道了,來,煙雲你來抱小姐。”容許見女兒不再啼哭,便要脫手去找陸管家辦事,可煙雲才搭手,本已有些迷糊要睡了的穆穆又號啕大哭起來,扭着頭楚楚可憐地盯着父親,伸出小手來要容許抱。
“好孩子,今天怎麼了?不舒服?”容許有些擔心,一邊問,一邊摸穆穆的額頭,發現並無不妥,問奶孃說吃過了並沒餓着,尿布也乾燥不曾尿溼,可這般哭鬧究竟爲什麼?
“侯爺,小孩子哭鬧常有的,您不能回回都慣着她,您去忙您的事吧,我和煙雲會照顧好小姐的。恐怕是今天睜開眼沒瞧見夫人,小姐鬧脾氣呢,您越哄着她越來勁,事情都要耽擱了。”奶孃很有經驗,上來從容許手裡抱過穆穆,笑道,“哭一哭不礙事的,您忙去吧。”
容許的確不能把功夫都花在女兒身上,可雖然放手了,心裡卻燥得很,總覺得有什麼事梗在心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看女兒哭得傷心,越發心疼。
“侯爺,采薇姑娘來了。”外頭有老媽媽突然這麼喊,容許果見采薇隨後進了屋子,見了自己行禮,卻奇怪地問,“小姐還沒有回來?”
“你知道你家小姐不在家?”容許的眉頭不由自主皺緊了。
采薇答:“我方纔送三爺出城,而後知道容府這裡少人,便想過來幫忙,老夫人也說若您和小姐忙不開,就把孫小姐抱過去住些日子。我還以爲小姐回來了。”
容許知道時辰不對了,如果妻子在城門打開的時候就送家人出去,按照約定這個時候早該回到家中才對,爲什麼到現在都沒見人影?
“采薇,你先留在這裡照顧穆穆。”容許如是囑咐采薇後便匆匆出門去,至大門處見到陸管家,叮囑說:“看守門禁,不要讓陌生人隨便進來,另派一個熟面孔的去一趟佟府,告訴佟家大少爺我請他來接穆穆過去。”
“那爺您這會兒去什麼地方?”陸管家的面色不好,似乎是察覺到了不安的氛圍,可容許已消失在眼前,陸管家都不敢肯定他是否聽到自己的疑問。
半個時辰後,容許飛馬來到京城最西邊的飛虎營,呂俊得知容許到來,快步迎出來,卻見這位威震四方的大將軍一臉少有的緊張。
“呂兄,你可見到內子,她是否隨我的家人出城了?”與呂俊隱入屋內,支開侍者,容許迫不及待地問。
呂俊不慌不忙地答:“按照將軍的吩咐,我一早佯裝巡查去南城門,的確見到一隊車馬出城,且守城士兵問過,正如您說的,是錢塘馮氏。我看着他們悉數出了城門才離去,但沒有看見嫂夫人,故而不敢肯定地告訴您嫂夫人是否隨老夫人出城去了。”
容許的臉色露出從未有過的暗沉,“她還沒有回家,孃家也沒去,她很有分寸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個人亂跑,如此看來,好似憑空失蹤了。”
呂俊臉色微變,“難道將軍認爲……有人動手了?會是誰?”
“我太糊塗,應該算到這一步。”容許握拳砸在茶几上,震得茶杯打顫,“如果真的有人動手,只怕我的家人未必能順利離開。”
“將軍的人手都不在京城,您若不介意,我可派一對親兵前去保護。”呂俊很仗義。
容許想了想,對呂俊抱拳:“這件事本不該牽扯飛虎營,多謝兄弟了。”
“當年將軍飛身救下我,今日能爲您做些小事,還不足以我報答您的恩情,何談一個‘謝’字!”呂俊爽快地笑,不再多說,匆忙便出去部署,畢竟要一隊親兵離開京城且不能爲外人知道,也非是便宜的事。
容許一人坐在屋子裡,大手將拳頭攢得死緊,他這一生從未如此被動過,如果未兒真的因自己疏忽而陷入危難,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她答應爲自己做這些那些時是那麼爽快而心甘情願,可自己竟沒來得及將事情做最周密的安排。
容許!你在想什麼?
“哐!”的一聲,左手的拳頭將一邊的茶碗砸得粉碎,如若當真有人傷害佟未,只怕面對容許時,此人的下場未必會比這隻茶杯來得強。
“恆聿,務必保全太子!”焦慮中,容許默唸了這句話。
須臾,呂俊回來,對容許道:“他們都是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此番出城定保老夫人老少平安,請將軍放心。當務之急,我們還需找回嫂夫人。”
容許頷首:“偌大的京城要找一個人,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並非輕易能辦到。如今我在明處敵在暗處,糟糕的是,若當真有人擄走內子,我根本無法排摸出他們身後的勢力是誰。坦白告訴你,覬覦皇位的排擠太子的勢力,絕不少於這個數。”容許伸出手,五個手指分立。
“看來康郡王的死,並沒有起到太多的作用。皇上子嗣稀少是讓這些皇叔王爺們的野心蠢蠢欲動的最大原因。”呂俊不甚唏噓,他的笑帶了幾分置身事外的味道,“我們是無法左右皇室的命運,今日誰做主便是誰的奴才,不過這句話我們兄弟間也時常玩笑說:瑜貴妃專寵後宮致使皇帝子嗣稀少,引得那般王爺皇叔野心勃勃、蠢蠢欲動,到如今太子的位置搖搖晃晃甚至朝不保夕,她無疑是種下惡果,到頭來自己嘗。”
容許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思忖着,一點點平復自己的急躁,將朝中各派權勢一一梳理。正如佟淮山對女婿的瞭解,朝中官員看到的容許雖然冷漠無情不愛與人打交道,實則他對朝中大小事務的瞭如指掌並不亞於任何一個朝廷重臣。
“呂兄,我作得內子畫像來,麻煩你讓幾個兄弟仔細記下後,以搜查通緝犯爲由,對城內犄角旮旯的地方逐一進行搜查,若能找到內子固然好,若不能,你做出動靜,對那些叛臣亦是一種警懾。他們暫停行動,對我而言便能抽出時間來找妻子。”容許思量後,如是對呂俊說。
“明白,我這就找幾個機靈的來,依我看人數不能太多,太多容易打草驚蛇。動靜小些,等傳到他們跟前,我們也該搜查得差不多了。”呂俊滿口答應,又寬慰道,“京城說大不大,若嫂夫人當真被擄走,總有找出來的那天。”
容許慘慘地一笑,“但願如此。”
繼而兩人合計了些路線和人數,容許迅速畫出佟未的容貌讓呂俊拿給兄弟辨認後,便分頭各自着手搜尋佟未的蹤跡,分手前呂俊還笑着寬慰容許:“也許將軍回去,嫂夫人已經在家中了。”
自然這是容許所期冀的,但當他再次回到空蕩蕩的容宅時,一併連採薇和女兒都被佟少禎接走了。只是一個晚上,家……又沒有了家的模樣。
“侯爺,親家大爺接走小姐時說,如果夫人回來了,就往佟府送個信,那裡等着的。采薇姑娘和煙雲都過去了。”陸管家挽着袖子,垂首立在一邊,他心裡七上八下的,隱隱感到不安。在容家這座時常空置的宅子裡呆了一輩子,臨老要走的時候,卻什麼麻煩事都一股腦涌來,好似是不想讓他白白守着容家一輩子。
“我知道了,我自己去說。”容許語調沉鬱,他該怎麼告訴岳父岳母,他們的女兒被自己弄丟了?
京城外馬車雖朝東而去,但走得並不遠,在郊外一個小村莊裡停下後,佟未被裝在麻袋裡運進了一個小院落。方纔那彪形大漢並沒有跟着下車留下,因院落裡早有人等候,不僅有男人,更有兩個面如夜叉兇戾無比的女人貼身看守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