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雨卉渾身一陣,臉色霎時難看起來。
“你冷了?”不知就裡的允澄以爲雨卉被春寒所欺,忙起身道,“我的錦袍在內侍手裡,我去取來。”說完也不顧容許等人的勸阻,已經親自匆匆往內侍所候的前廳去了。
允澄離開,佟未忍不住笑道:“難得他如此單純善良的脾性,將來成爲帝王,也會是一代仁君吧。”
容許頷首認可,見妹妹臉色難看,勸慰道:“金陵的消息大概也快來了,子騁考中與否就在這幾天能知道,卉兒,往後有什麼事一定要和你嫂子說。”
這句話在雨卉那裡不過是一句囑咐,可佟未卻敏感地感到丈夫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剛想開口問,只聽院門外吵吵鬧鬧的聲響,“恆小姐您不要亂闖啊,我們四小姐在院子裡吶!”
隨即果見恆姮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帶着滿面的怒氣,一見佟未身邊的雨卉,便直逼而來,不由分說揚手一巴掌打在雨卉的臉上,厲聲道:“容雨卉,你太過分了!”再要拉扯,已被容許拉開。
佟未扶着小姑子,莫名而惱怒地質問恆姮:“姮兒,你胡鬧什麼?”
“未姐姐,我沒有胡鬧,你問問你的小姑子做過什麼?”恆姮怒極了,姣好的面容扭曲着,解開身上的風衣仍在地上,氣沖沖地對佟未道,“我今天來就是要問清楚她,她到底想要幹什麼,我與她無冤無仇,憑什麼拿我在貴妃面前做人情?”
佟未忽而明白恆姮惱什麼,因不便說開,耐心勸道:“姮兒,這件事我們回頭再說。”
“未兒,怎麼了?”對於雨卉和貴妃之間的事毫不知情的容許此刻雲裡霧裡,不知道妻子、妹妹與這位刁蠻的恆小姐之間發生了什麼。
“回頭再說?她怎麼不對貴妃回頭再說?現在這件事都傳到我娘那裡了,還有商量的餘地嗎?”恆姮快要哭了,“我又不是貨物,爲什麼誰都能拿我說事?天底下女孩子那麼多,爲什麼偏要我去做太子妃?容雨卉,你既然這麼喜歡在貴妃面前獻殷勤,爲什麼不把自己拱到太子妃的位子上,你就這麼自甘墮落要讓另一個女人壓制你?”
“恆姮,你在說什麼?”允澄拿了自己的錦袍從前廳回來,正聽見恆姮質問雨卉“自甘墮落”。
恆姮沒有料到允澄在這裡,先是一愣,繼而索性放開了來說,衝着允澄道:“你不是喜歡容雨卉嗎?那爲什麼不直接娶她做太子妃,爲什麼還要把那個位置空出來?你根本不喜歡我,拜託你告訴貴妃,我不想做你的太子妃,你也根本不要我去做。大家都說清楚,不好嗎?爲什麼還要讓貴妃動我的心思?我不漂亮、不聰明、不溫柔,什麼都比不過這個容雨卉,爲什麼到頭來還要算計我?”
“姮兒,你太放肆了。”佟未呵斥,她不知道恆姮是否明白她正在對儲君撒野。
佟未的厲聲呵斥果然鎮住了恆姮,她呆了半刻後,“哇”得一聲大哭起來,抽抽搭搭地問衆人,“爲什麼到頭來都是我的錯?我做錯什麼了?”
“如果當真是錯,是你一開始就錯了,姮兒,不要只看見別人做了什麼,你自己呢?”佟未痛心一嘆,轉身來對允澄道,“殿下千萬不要和姮兒一般見識,今日的事還請您在皇上和貴妃面前瞞一瞞,姮兒她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並沒有壞心的。”
允澄沒有即刻答覆,他瞧見佟未身後的雨卉,此時眼角含着淚,目光戚悲傷,左邊臉頰還有一塊緋紅。如此可憐嬌柔之態,相比恆姮的刁蠻任性亂髮脾氣,前者實在叫人心疼, 不由得先不答佟未的請求,轉來質問恆姮:“你打人了?恆姮,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恆姮正哭得傷心,被允澄這一噎,心裡更氣了,可眼下自己什麼都處於下風,連素昔疼愛自己的未姐姐也只偏心她的小姑子,又見允澄如此珍惜容雨卉,腦筋迅速一轉,反暫時扔了自己的脾氣,直直朝允澄跪下去:“太子表哥,您是我的表哥對不對?哪有哥哥娶妹妹的?太子表哥,您那麼喜歡容小姐,爲何不讓她做你的妻子呢?太子妃由她來做再合適不過,不要牽扯我進去好不好?我脾氣不好,又沒有涵養,我坐不了那個位置。如果聽憑貴妃姨母的安排和您結爲夫妻,到頭來大家都會痛苦。您從來沒有疼過我這個表妹,就這一回,就這一回好不好?”說罷伏身去磕頭。
允澄反急了,一把將她拉起來,問:“誰說你要做太子妃了?”
恆姮嗚咽着答:“我娘私下和爹爹說的話叫我聽見了,好像貴妃姨母那裡一點也沒有放棄,還和容雨卉合計着,要說服你向皇上提出說娶我爲妃,下個月一起大婚。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恆姮愈發哭得傷心,竟說,“我寧願一輩子在廟裡做姑子,也不想嫁給你。”
允澄木然地轉身來看容雨卉,痛心地問:“可有這件事?”
雨卉並不惶恐,點頭,答:“這是貴妃娘娘的心願,作爲您未來的良娣,民女有義務幫助母妃達成心願。”
“那我呢……”允澄說出這三個字,一邊放開了抓着恆姮的手,另一邊手裡本拿來要給雨卉的錦袍也跟着滑落在地上。
“民女不懂殿下的意思。”雨卉冷冷地回答來,看也不看允澄一眼。
“罷,日後再說。”允澄的痛心旁人無法感受,冥冥中他感到,除了恆姮表妹不願嫁給自己,面前這個溫柔的雨卉若嫁給自己,也是勉強再勉強之下的無奈,原來自己始終只是一廂情願。
“我先回去了。”允澄依然好脾氣地說話,更對佟未道:“夫人,今日的事就到這裡,我明白。您也好生休息。”說罷,也不撿起那一襲錦袍,轉身就走,容許趕着一路送出來。
至門外,允澄忍不住問:“容小姐是不是和我那表妹一樣,並不願意嫁給我?我怎麼就忘記了,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願意嫁入皇室。”
容許默聲片刻,最終將賭注壓在了允澄的善良之上,畢竟他明天就要走了,這一回走真是去打仗,故而何時歸來,誰也不知。
他微微一笑,對允澄道:“其實微臣也曾經有此經歷,殿下有沒有興趣聽?”
允澄一愣,頷首答應了。
院子裡,佟未正扶着雨卉要回去,經剛纔那一鬧,佟未覺得很不舒服,大概是因自己發了脾氣,肚子裡的娃娃也不安分起來。
“未姐姐,你生氣了?”恆姮追着佟未的背影喊了一聲。
“來人,伺候恆小姐洗臉梳頭,一會兒送她回恆府,看着小姐進門了再回來告知我。”佟未沒有答覆恆姮,扶着小姑子一步不停地往自己的屋子去。
恆姮難過極了,又跑上來拉着佟未道:“我是急瘋了,我真的……”又對雨卉道:“你不要生氣,是我不好,我不該打你的。”
佟未身上不舒服,不便與她多說,便快語快說:“姮兒你自己回去想想,旁人說得再多你自己不明白都是白費工夫,你想一想今日的事情傳了出去,會是怎樣一個結果?我聽說你哥哥才捱過伯父的責打,姮兒你也想試一試?”
說罷冷冷瞪了一眼,推開恆姮的手扶着小姑子和煙雲快速地回房去,腹內孩兒的胎動讓她覺得很不安。
果然因爲心內着急,佟未的確動了胎氣,在老媽媽們的侍奉下休息了半晌才緩過來,見雨卉焦慮地陪在自己身邊,笑道:“傻丫頭,嫂子沒事了,不過是你的小侄子在折騰她娘罷了,將來他生出來了,姑姑可要好好教訓他。”
雨卉心疼地輕輕撫過嫂子的肚子,笑道:“和楚楚一樣都是我的心肝寶貝,我疼還來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