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方低頭看看包袱,笑道:“有什麼要緊,我穿這些衣服都穿了十幾年了,再說我本來也有些猶豫的,怕叫人看見認出來。如此更好,少了後顧之憂。”
容靖嚥了咽口水,他沒敢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又胡亂找了個話說:“那臭豆腐好吃吧,香得不得了。”
其方臉頰微紅,嗔道:“是好吃,可我們身上的味兒也夠大的,一會子同學和執事們文件了,一定嫌棄死我們了。”
“不怕不怕,要是他們嫌棄,我就說下回也帶他們去嘗一嘗這人間美味,到時候把整個書院薰翻了天。”
其方忍不住哥咯咯笑起來,一拳落在容靖身上,“什麼時候你正經了,我要擔心你了。”
二人一路笑過去,容靖心裡默默唸:“有一天你真會擔心我,便好了。”
長琴回到行宮,因在容家度過一個令人愉悅的下午,叫她心情大好。在書房裡捧着一本書輕輕哼着小調,打開扉頁,輕輕觸摸上頭還帶着墨香的字跡,不知那個樑其方有沒有看出來,長琴卻已發現這本書原是容翊的手抄。
“公主,您今兒真高興。”宮女端茶進來,笑着討好長琴。
她一旋身,笑道:“我問你,你覺得容翊怎樣?”
“容大公子儀表非凡、彬彬有禮,自然是好的。”宮女答。
“俗套,這些個字眼京城裡你抓哪一個公子哥兒不能用?我要你說心裡最實在的話。”長琴哼哼,她頂頂厭惡被敷衍。
可宮女皆知公主脾氣喜怒無常,哪裡敢實話實說,便繼續敷衍:“奴婢哪裡敢多看幾眼容公子,方纔這些話也只是一個眼緣下的,奴婢實在不曉得怎麼說容公子好。統共就遠遠地看過幾次,連話都沒說過。”
“知道了知道了……”長琴不耐煩,擺手打發那宮女下去,可又就在那宮女退到門前時,她突然道,“那你覺得鍾世英和他比,誰好?”
“自然是鍾大公子好了。”宮女想當然地以爲公主會偏袒她的未婚夫,卻不知她們驕傲的公主,早已心有旁系。
“錯!鍾世英爲人懦弱,從來不敢在我面前說一個不字,在他眼裡我和她隔着老遠老遠的君臣之禮,有什麼意思?可容翊不同,他沒有把我當公主奉着,我可以知道他的想法看法,可以知道這個世界許多不同的地方,而不是一味地活在你們的奉承討好裡。”長琴說着說着,竟衝那宮女發起了脾氣。
“可是……可是……”宮女欲言又止,一些話怎麼輪得到她說。
“出去!”長琴下令,轉身垂目看到桌上平躺的書,不悅感頓時散去不少。她纖長的手指劃過那剛柔相濟的字跡,眼眸裡露出滿滿的倔強與傲氣。
“容翊,你就是比鍾世英好。”
夜幕降臨,學生們都紛紛回到書院,或收拾東西或閒聊白日裡的趣聞,生舍處無不熱鬧。容翊手裡握着幾卷書,款步來到朱雀南苑,學生們見了學長都恭敬行禮,一聲聲“學長”稱呼,早驚動了屋裡的樑其方。
她主動開門出來,果然見容翊停在了她的房門前。
“這幾本書本該白天給你,卻忘了。”容翊面無表情地將書遞給其方。
其方感覺到學長的神情不對,怯怯地接過書,腦中飛轉自己可能得罪容翊的地方,忽而想起來,忙道歉:“是我不好,不該將您的書拿去課堂炫耀,公主殿下若不記得還給您,我會去提醒她,學長您……”
“沒什麼,你若想看,後幾日我若不記得給你,你自己來取。”容翊說完,轉身要走了。
“學長,您把那本書都背出來了?”其方好奇地問,她那一日便發現,那幾本書實則是手抄。
容翊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走了。
其方回到房裡,從書桌上一疊宣紙中抽出兩張字,那本不是她的筆跡,而是前夜讀書時臨的,她微微一笑,無不喜愛地撫摸那些字跡,“原來真是你的筆跡。”
幾日後,金陵大雨。是日雨停,初級學生有戶外騎射課程,然幾日大雨將操場的土地澆得勢頭,雨停天未晴,泥濘無處不在,空氣裡亦散發着樹木青草沐浴後的氣息。風亦沒有回暖,操場之上透着陰瑟瑟的寒冷。
今日實爲射箭考試,一個月來學生們已陸續上了六次騎射課程,今日便是初級考覈之日,兩人爲一組,成績計二人總和,排名最末次五組即十人,要在之後的一個月裡每日黃昏出操訓練。但誰都知道,接下去便是炎炎夏日,黃昏正是散熱時分,不比正午豔陽曬烤涼快多少。於是個個都卯足了勁,不甘落於人後。
組合不按班,直接按生舍分配,落單的樑其方就自然與外住行宮的長琴分成了一組,於是除了容靖,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們是兩個女人分在了一起。
“樑其方,你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最好好好表現,千萬不要拖累我。”長琴惱怒地看着其方,很不服書院的分組安排。
其方真真不善此道,被長琴一問,更沒了底氣,垂頭道:“公主放心,其方盡力。”
“公主,你自己很行麼,憑什麼先怪樑其方?”容靖本就擔心其方,趕過來時正巧聽見長琴揶揄其方,不由得又出口相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