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許瞪了眼妻子,將她的手拉開,好脾氣地對采薇道:“你覺得妥當就回去吧,估計柳媽媽他們會跟着來,一樣能照顧好未兒,家裡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采薇感激地點了點頭,轉身跑回去何美琦他們身邊。
佟未則不解地問相公:“爲什麼放她走,其實你明知道她是在逃避?”
“未兒,不要胡鬧,采薇不是小孩子,她應該有自己的選擇和決定,她能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不是很好嗎?”容許嗔怪一句,將妻子的披風攏了攏,笑道,“你以爲全天下的女孩子都跟你一樣糊塗?”
“哼!”佟未嬌嗔,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裡去,很莫名地說一句,“從前的我,的確不如采薇。”話音剛落,只聽丈夫奇怪地嘀咕,“陸管家怎麼找來了?”
佟未順着轉過去看,只見陸管家正和爹孃說着什麼,幾番哈腰點頭後便快速朝自己和丈夫奔來,待至面前,老陸喘着大氣說:“侯爺和夫人快回去吧,老夫人和三少爺、四小姐提前到京了。”
“這麼快!”佟未失聲喊了一句,她是明白的,雨卉一旦抵京,閒逸安樂的日子,不得不停一停了。
於是先來辭別父母,何美琦拉着女兒低聲說一句;“萬事小心。”便來對女婿道,“與你母親說,我怕打擾她今日休息而耽誤明日進宮謝恩,故而先不過去問候她,明日待你們出宮,我再過來。”
“是。”容許應下,正帶着妻子要走,因何美琦見采薇立着不動,奇怪地問她怎麼了。采薇顯然沒料到事情發生地這麼快,更沒有與老夫人通過氣,一時尷尬。
佟未便存心道:“娘啊,這丫頭忒討人厭,我不要她了,把她留家裡您管她吧。”
何美琦嗔道:“又胡鬧,采薇若不好,還有誰好?”
佟未嘖嘖道:“就是你們都寵她,人家都飛到天上去了,娘啊,我留下她自有我的道理,改日再和您細說,反正這幾日大嫂那裡沒人可用,讓她過去頂兩天吧。”
說罷朝衝着采薇做鬼臉,又與母親使了眼色,繼而與雙親道別,乘上馬車回城去。
然因擔心妻子坐車不穩,容許便親自駕車走得很慢,惹得佟未在裡頭喊:“快些吧,不然你娘又要不開心,以爲我存心拿大不待見她呢,還有啊,你別趕車了,叫人看見什麼樣子喲。”
容許那裡卻從容不迫地駕着車,嗔回一句:“倘若你生了孩子後還這麼囉嗦,我就不要你了。”
佟未氣結,恨恨地拋出一句話:“容木頭,你給我等着。”
夫妻倆說說笑笑,很快回到家裡,果然見門外有幾輛馬車正卸載行李,佟未吃驚地呀一聲:“相公,你娘這是把家都搬來了?虧他們還走得那麼快。”
“莫胡說。”容許噓了一聲,牽着妻子慢慢地走了進去,如今的容許早養成了只要有妻子在,就一切緩緩來的習慣,這讓佟未好不驕傲。
入廳堂,果見母親帶着兒子坐在一側,另一邊周紅綃與女兒並肩坐着,四個人都靜靜的,偶爾有下人來問示下,便沒其他的動靜。
容許帶着佟未一進門,便是往平靜的湖水裡扔了大石塊,馮梓君是見到次子百感交集,周紅綃是感嘆着佟未隆得這麼高的肚子,容謀眼裡眼外尋找着采薇的身影,雨卉則眼眸放亮,見到二哥二嫂,猶如看到了希望。
“娘,您辛苦了。”容許客氣地問候母親,又笑着將佟未推到面前,“娘,未兒已經有七個多月的身子,您很快又要抱孫子了。”
雖然不怎麼喜歡佟未,可兒媳婦肚子裡到底是自己的孫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馮梓君自然表現得萬分喜歡,拉着問長問短,好不親熱。
雨卉立在一邊,方與哥哥四目相接,眼圈便紅了,奈何嫂子被嫡母拉着說話,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我娘說怕您辛苦,所以今日就不過來問候了,明日等您和相公他們出宮後,夜裡再過來。”佟未將母親的意思轉達,說話時忍不住去看一眼雨卉,見小姑子形容消瘦臉色暗沉,心疼得不行。
此刻如惜帶着雲佩等收拾了行李出來,一起過來向容許夫婦行禮,佟未出於關心,問:“你家三奶奶怎麼沒有來,是不是身子不好?”
如惜尷尬地一笑,也不回答,那裡馮梓君已開口:“說來話長,我們孃兒倆日後再談。”
容許則問:“柳媽媽和三香四荷沒有來?”
此刻雨卉才插嘴道:“那會兒宋大嫂子已經快分娩了,柳媽媽放心不下,所以就留下來了。”
佟未感慨道:“是啊是啊,指不定已經生了。”說着去招呼陸管家,“這幾日要留意家裡來的書信,千萬別露了宋參將的信。”
陸管家連連答應,表現得對佟未甚爲恭敬,且神情親切,不似與馮梓君等人說話好像隔着許多遠,儼然只當佟未爲女主人,而馮梓君只是一個過客,這讓容老太太很不高興,臉上不免就冷了。
容許雖未察覺,但也不想一家人說些無聊的話浪費時間,一來母親和弟弟妹妹都辛苦,二來也怕妻子今日又是祭祖又是踏青地勞累,便敦促下人好生侍奉家人,繼而讓大家都各自去休息。
佟未則拉了紫蘭低聲說一句“讓四小姐換好衣裳就來我屋子裡。”方纔讓她們離去。
果然過不多久,雨卉便匆匆過來,進門不見哥哥,只聽嫂子說:“你哥哥找鍾家兄弟去了。”
雨卉哪裡聽得起一個“鍾”字,頓時熱淚奪眶而出,伏在嫂子的懷裡大哭,一個勁地問:“不是說這件事早就過去了嗎?爲什麼反變得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嫂子啊,我不要做什麼良娣,我只要跟着子騁,我只要跟着他。”
“好孩子,嫂子明白你的心思,只怪我們顧忌太多,若真的一早把你嫁了……”佟未無不後悔,又無可奈何,“唉,哪兒有這麼多‘如果但是’的,卉兒,嫂子如今只能向你保證,只要有機會,我和你哥哥一定會爲你爭一爭。其實這件事和當初姮兒面對的問題一樣,所有的因果,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我們只能也必須在他身上下功夫。你記着嫂子的話,要振作要勇敢,懦弱膽小的人,只會被困難打到。知道嗎?”
雨卉弱弱地點一點頭,嗚嗚咽咽,仍難以釋懷。
容許這邊正與鍾家兄弟談話,兩人細聽鍾子騁講述定圻軍過年前的情況,一切談妥後,容許問子騁:“三月十五凌雲書院就要開考選拔學生,雖然爲你報了名,可如今你再趕回金陵,定來不及,子騁,這一次實在耽誤你了。”
鍾子騁卻擺擺手,說道:“一路過來我時常抽空看一看書,溫習功課,早就想好送老夫人和小姐們到了京城,就即刻返程往金陵去,今夜就走。這樣快馬加鞭,不會耽誤考試。”
“可你會很辛苦,會影響你赴考的情緒。凌雲書院的選拔考試,不比科考容易。”容許悉心叮嚀。
鍾子騁卻淡然一笑:“將軍忘了,朝廷是選官,而凌雲書院是選才,我相信自己能順利進入書院學習,將軍爲我鋪好如此順暢的道路,我不能荒廢。”
“你既已有決心,我與你大哥自然支持你。”容許明白鍾子騁不是逞強之輩,即刻起身喚人,要爲子騁打點行裝,又道,“走之前,和雨卉道個別吧。”
子騁一愣,心裡有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覺,從前他不明白這是爲什麼,如今已知道,那叫心痛,之所以心痛,是因爲不捨,不捨心頭的人。
然而無巧不成書,就在子騁決定要去再見一次雨卉並道別時,陸管家匆匆忙忙地進來說,太子殿下駕到了。
鍾子騁的步伐停在了半道上,“將軍,我還是不去了,即刻離京天黑之前還能多趕一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