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未落落大方,朝容許笑道:“廚房那裡說,有一批風鵝臘腸可以吃了,想着今天做一點嚐嚐味道,既然做了便多做一些,請駙馬留下吃頓便飯,倘若多喝了幾杯,留宿一夜也無妨。我另叫廚子準備了新鮮的蝦蟹魚肉,一會子我親自下廚。這些天叫穆穆兒折騰的,我竟要荒廢那一手好廚藝了。”
說罷來對恆聿道:“駙馬從前常吃我做的菜,今日再嚐嚐,看看味道與從前比如何!”
恆聿那裡木愣愣地,幾乎懵了。
容許附耳在佟未臉旁,“未兒,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盡地主之誼。”佟未淺笑,翩然離開了丈夫,立到恆聿面前,那溫婉迷人的笑,幾乎能醉人,“那一日的事,實在多謝駙馬出手相助。”她說着,屈膝福了福身子。
這一下,容許亦吃驚了,原來他的隱瞞並沒有讓事實被淹沒,自己不告訴妻子,她也會從別的途徑知道——那一日她的不堪,也呈現在了恆聿的面前。
“不……夫人、夫人客氣了。”恆聿口齒不清地說着這句話,腦子裡一陣的熱,那一日衣衫不整的小未又出現在眼前,想起她曾經受過的苦,心裡就騰騰昇起火來。
“愚弟惦記家中老父和公主,幾月不見甚是想念,今日就不再叨擾大哥,還望大哥保全太子周全,明日一早再來商議大事。”恆聿這番話說得倉促而慌亂,他已等不得容許和佟未的答覆,竟不顧禮節轉身就朝外去了。
“問候公主好。”佟未笑着跟上一句。
恆聿聽得,但沒有駐足,只管徑直朝外頭去。
“未兒,你很早就知道了?”人去,容許終開口問。
佟未翩然回身,方纔那端莊溫婉的眼神驟然消失,此刻在丈夫跟前僅僅一嬌滴滴的蠻妻,她嘟囔着:“總怕你嫌我煩,好多事我都自己悶着,可不代表我不知道啊。那件事……到如今我夢裡醒來還會恐慌,畢竟我只是個女人啊。但對於恆聿,我可不打算與他老死不相往來,而這畢竟尷尬,我若不先放開了,他如何能放得開?你們將來,還要共事,我纔不想你們一見面就好像隨時會掐一樣。”
“又是一車子的話。”容許嗔道,“你卻不知這樣將他嚇得不輕,也陷我於不義,我一早答應他,不告訴你那天他也在的。”
佟未嬌滴滴地膩上來,“不說就不說,也莫要提了,提了我心裡磣得慌。反正到今天,那件事算徹底結束了,他恆聿也甭惦記我這輩子非得謝他一回。”
容許嗔笑,揉了揉她的額頭,無話可說。
可夫妻倆才放心地笑一笑,那裡又不安生了,但見陸管家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臉色比任何一次都慘白,“侯……侯爺,太子不見了。”
“不見了?”
佟未聽來,丈夫的聲調異於平常。
陸管家戰戰兢兢,“太子說不想休息,想先在院子裡坐一會兒,叫我爲他沏一壺茶,因您吩咐不叫家裡其他人接近,我便沒派什麼丫頭小子在跟前伺候。待我捧了茶回去,就眨眼的工夫,太子便不見了。”
“不必解釋了。”容許已是一臉的怒容,只對陸管家道,“你即刻去追駙馬,若找不到再回來……”
“不行,一來一回太費工夫,相公還是先寫一張便箋,萬一陸爺路上遇不到恆聿,也好直接遞*進去,恆聿他不能大大方方地來,但得了消息總有法子出來的。”佟未倒清醒得很,很快往後頭去找來紙筆,當下就讓丈夫寫字。
容許匆匆而就,筆上落字時,腦筋已跟着飛轉,京城那麼大,如果一氣亂找,只會浪費時間,讓允澄更長時間地處在危險之中,可是他又會去哪裡?他應該已經明白,他是無權調配軍力的,這一次出去,理當不是爲了找什麼幫手。
容許一邊將寫好的信箋遞給陸管家,一邊自言自語:“他會不會回宮?”
“我覺得不會,他回宮去做什麼呢?何況要回宮,爲什麼不跟你講,卻要這樣偷偷摸摸地走?”佟未否定,想了想說,“也許他是去找什麼要緊的人了……對了,他們一路過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容許目光如炬,似將佟未久久打量,實則他看的不是妻子,而是那可預見的麻煩。
時光毫不客氣地溜走,夜幕徐徐降臨,京城永嘉王府內,鶯鶯燕燕歌舞昇平,時近除夕,這裡倒頗有幾分節日的氣氛。
實則,今年有皇后大喪以及大皇子髮妻永嘉王妃的逝世,內務府早就傳聖諭各級官員需從簡過節,不得奢靡浪費。但關起門來作樂,素昔是以允湛爲代表一派皇族貴戚的作風,永遠只做表面功夫。
這一刻,允湛正摟着幾個美姬玩樂,因恆嫦去世,他府上那正妃的位置便空缺出來,底下一干側妃姬妾無不對此蠢蠢欲動,故而個個在允湛面前表現得乖巧伶俐體貼入微,心心念念討得他的歡心從而讓自己將來能做主一家。允湛心裡也明白,這些個女人定要有一番惡鬥,日後需得有些麻煩,但而今正在喪期,即便想扶正誰也做不到,既然如此,何不樂得消受美人恩,她們有多少溫柔嫵媚,自己照單全收便是。
正在興頭上,一個美姬討允湛杯中的酒來喝,管家卻垂着頭上來說:“王爺,有人求見。”
允湛頭也不擡,只管摟着那美人作樂,許久才懶懶地答一句:“不見不見,我閉門謝客,煩死爺了,這個那個都找上門來,我這裡有什麼好的,倒成了香餑餑了。”
“管家,你叫那人走吧,說我們王爺乏了。”一個姬妾媚語如酥,咯咯一笑又回身膩上允湛,“爺本就是香餑餑,他們來找您,也還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