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重新離開地面,載人離開莫斯科深夜的黑暗與岑寂。
官佩瑜仍舊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失魂落魄地坐在座椅上抓着自己的頭髮,而晴子則是又心疼又無奈地安慰着她。
查理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上,時不時地站起來檢查一下飛機上的情況,來回走了幾次以後,他索性一直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畢竟飛機上一共就他們幾個人,而且飛機起飛前也經過了嚴格的檢查。
官佩瑜哭聲徹底停了下來,她哭了將近一個小時,連喉嚨都幾乎發不出聲音。
她哭累了靠在晴子的肩頭,而晴子則是輕輕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彷彿是在哄一個孩子入睡。
機艙內格外寂靜,只有前面偶爾傳來查理翻閱文件的聲音。
不一會外面忽然下起雨來,雨點打在舷窗上,一聲聲彷彿敲在人的心裡。
窗外一片黑暗,官佩瑜只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一條冥府之路上,看不到歸途。
“醫院那邊情況有點複雜,我們會選擇另一個就近的機場進行降落。”查理毫無情緒的聲音在前面響起。
“好。”晴子應了一聲。
官佩瑜半睡半醒靠在椅子上沒有出聲,卻把查理的話聽了進去。
如果查理想要動手,下飛機之後就是最好的時機。那是一個她完全陌生的環境,想要藉助對地形的瞭解甩開敵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晴子無法近身保護她,傅子白的那兩名保鏢也沒有過來,她只能孤軍奮戰。
時間越長,她的胸口就愈發的悶,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她應該早一點察覺到異樣的,從她看到那張照片的第一時間起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但是出於對查理的信任她沒有往深處想,只是單純地懷疑是不是發照片的人是否歪曲事實,而沒有把懷疑放到身邊的人身上。
她不敢睜開眼,因爲靳雲渚說過,她的眼睛說不了謊。
如果那張照片是人爲製成的,那麼醫院出事的情報也極有可能是僞造的,靳雲渚極有可能安然無恙地躺在醫院中,接受最後的療養。
官佩瑜的嘴脣抖了抖,一滴熱淚從眼角滑過。
他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在一種極爲不穩定的狀態下入睡,還沒來得及睡着,就聽到了查理的聲音。
“準備降落。”
官佩瑜睜開眼,把手放到腰間,拔出了那把銀色的槍——自從她在醫院上機開始,她就一直把槍帶在了身上。
這是靳雲渚的槍。
她抽了幾張紙巾鋪在自己腿上,隨後把槍裡的十顆子彈盡數取出,用紙巾將每一顆都擦得發亮,然後再一顆顆裝回去,最後吻了吻槍身,將其裝回腰間的槍套中。
飛機開始緩緩下降,機艙外的天空仍舊是一片黑暗。
因爲時差的緣故,黑夜被延長。
官佩瑜一行人走下了飛機,機場外停着幾輛黑色的轎車。
“從這裡到醫院一共有四十分鐘的車程,我們的人會護送你們過去。”查理看了眼垂頭失神的官佩瑜,看她完全沒有與人交流的意思,便對一旁的晴子囑咐了一句。
“好的,謝謝您。”晴子已經收起一臉的悲傷,肅穆而從容地點了點頭,縱使心中驚濤翻涌。
前後兩輛車開道,官佩瑜和晴子坐在同一車的後座,查理則是坐在副駕駛座上,時不時從後視鏡看着後面的兩個人。
官佩瑜仍舊是半個身子歪在晴子身上,被染成酒紅色的頭髮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上面的情緒,郊外的路燈一個個地外後退,黃色的燈光接二連三從那頭紅髮上掠過,彷彿是一雙雙安撫她情緒的手。
查理收回目光,拿出手機在上面按下一串指令。
晴子假裝看着窗外,餘光卻在看着車內反光鏡裡查理的動作,整個人的神經都繃緊着,不敢有絲毫鬆懈。
因此當槍聲響起的時候,她第一時間舉起了槍對準了槍聲的來源,動作果斷迅速。
幾乎是在她扣動扳機的同時,一個人從路燈的斜上方跌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隨後被疾馳的車子迅速甩在了後面。
然而危險遠遠沒有過去,一陣密集的槍聲響了起來,沿途的路燈全部被子彈打碎,碎裂聲此起彼伏。
烏雲蔽月,沒有路燈的鄉郊小道立即陷入了一片漆黑,來人顯然沒準備對他們下死手,所有的子彈都瞄準了車子的輪胎,幾聲爆裂聲之後,車子終於失控,駕駛員費勁地想要控制車子前的方向,卻始終徒勞無果。
“砰”的一聲槍響過後,駕駛員倒在了方向盤上。
官佩瑜輕呼一聲,隨後坐在副駕駛上的查理解下安全帶,歪着身子費力控制着方向盤。
前後兩輛車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擊。
“晴子,”查理說完一手把死去的駕駛員拉開,自己跳到駕駛座上,使出全力踩下剎車,“這裡光線太暗他們看不清目標,你假裝成Penny跑出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我來負責保護她!”
晴子當然知道查理真正的用意,卻仍舊是點了點頭,“收到!”
車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汽車在撞上一棵樹之前堪堪停了下來。
“下車分散!”查理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拔出了腰間的槍。
道路的兩旁是兩片密集的樹林,毫無疑問這樣的情況最利於躲藏,但是其中的危險也難以預知。
另外兩部車裡的保鏢也全都衝了出來。
“你們從那邊引開他們,我帶着Penny走這邊!”查理說完帶着官佩瑜跟大部隊脫離開來,帶着她往樹林的深處跑去。
官佩瑜捏緊了手裡的槍,緊緊地跟在後面。
“你知道怎麼樣從這裡出去嗎?”官佩瑜問道。
“你跟我走就是了。”查理回過頭,確認官佩瑜跟在自己身後,隨後帶着她跑到了一條小溪邊,“沿着這條河一直往上游走,就能離開這裡。”
“那晴子他們怎麼辦?”官佩瑜一臉憂心如焚。
“他們都接受過專業訓練,不會有事的。”
“我……”
“難道他們沒有教過你少說話來保存體力?”查理的語調嚴厲起來。
官佩瑜這纔沒有多問,心想晴子應該能平安脫險,隨即跟着查理一直朝着前面走去,走到一半忽然蹲了下來,氣喘吁吁地說道:“我跑不動了……那些人應該追不過來了,讓我……休息一下。”
樹林裡一片安靜,只有他們兩個人發出的聲響。
查理停下腳步,背對着月光回頭看她,“把箱子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