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這麼貪生怕死的人,怎麼會死於自殺?”官佩瑜心中一驚,感覺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就在半年前,他親手寫的遺書,說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做錯了太多事,沒有臉面繼續活下去。”
“換作是別人我還能理解,但王茂會因爲愧疚而自殺?我不信。”官佩瑜篤定地說道。
“我也不信,但是事實就是自殺,遺書的筆記也鑑定無誤,槍上也沒有別人的指紋。”姜遠咬了咬牙,“說實話,這件事多半是周曉琪那個女人做的好事,一定是她用了什麼手段把王茂逼上絕路,纔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可是王茂是她的親生父親。”
“就是因爲王茂是她親生父親,她纔沒辦法容忍發生那樣子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周曉琪爲了討黑曼巴的歡心,硬是把自己肚子裡的孽種說是黑曼巴的,就她這樣子的女人,哪裡能容得下王茂?就算王茂是她親生父親,她對王茂也只有恨而已。而這個秘密的知情者還有我,要不是我對周曉琪還有點利用價值,現在早就沒命了。”
姜遠一臉誠惶誠恐,不像在說謊。
官佩瑜靜靜思考了幾秒。
“那你這次回來的目的又是爲了什麼?”
“是周曉琪要我回來打聽打聽你的近況,還有就是幫她找配型。”
“配型?”
“是啊,她生了個兒子,可惜是個倒黴鬼,打孃胎裡就帶了什麼地中海貧血的毛病,整天都得捂在屋子裡,一個感染就沒命了。”姜遠撇了撇嘴,“這估計也是報應,那個女人做了不少敗德事,結果報應到兒子身上也是怪不了別人。不過虎毒不食子,那個女人是把兒子當自己*的。”
“那她有讓人給她兒子治療嗎?”
“有啊,聽說以前是他們家裡人有得過這個病的,結果這次傳到了這孩子身上。”
官佩瑜沒有說話,如果換做是之前她或許會覺得周曉琪咎由自取,但是如今自己做了母親,她忽然就有些同情周曉琪。
“所以你這次回來,就是爲了這個?”
“是是是,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求求你們放過我這一次。”姜遠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槍,只覺得兩條腿都在打顫。
“我沒說要把你怎麼樣,”官佩瑜起身收槍,“從現在開始,你會一直處於我們的監控之下,與此同時你要繼續和黑曼巴那邊保持正常聯絡,不能露出馬腳,等到黑曼巴上法庭,你就是我們的污點證人。”
“好好好我做污點證人……”
官佩瑜不等他說完就轉身走出了屋子,她不想在這個充滿虛情假意和畏縮逢迎的地方多呆一秒。
走下樓的時候,靳雲渚已經捏着手機在樓梯口等候了。
官佩瑜有些疲倦地往他身上一靠。
靳雲渚順勢抱着她,“是直接回去,還是去別的地方走走?”
“我想回家裡看看,”官佩瑜頓了頓,“原來的家。”
“好。”靳雲渚點了點頭。
官家大宅坐落在城郊的一個美式別墅區,鄉道兩邊是白色竹籬圍起來的住宅和院落,夜間的路上少有行人和車輛,淺黃色的路燈照亮了路面,也照亮了家家戶戶院子裡的草坪和花壇。
每家每戶院子裡的草坪都修得平平整整,只有一個地方是例外。
車子靠着路邊停了下來,官佩瑜走下車,走到一個院子前。
木製的院門上着鎖,鎖上的鏽跡落在門上的白漆上。
官佩瑜隔着門間的空隙看着裡面一片荒蕪的草坪,緊閉的門窗,還有上面的白色封條,她拉了拉那把鎖,隨後低頭看着手上沾到的鏽跡出神。
靳雲渚走到一邊拉過她的手,“我跟政府方面交涉過,老師的罪名沒有定下來之前,這房子想要重新投入使用也不是不行。”
“什麼叫罪名?”官佩瑜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有什麼罪?他只是做了他應該做的,爲了保住那份配方被逼得從天台跳下去,他們還要給他定什麼罪?”
“報紙上登的是涉嫌泄漏國家機密,但是也僅僅是涉嫌,因爲誰都拿不出證據。”靳雲渚頓了頓,“這個秘密也是老師默許的,因爲只有把這些地方都封起來,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護秘密。”
“當初一出事,海安的股價就開始急速下跌,媒體的揣測也讓更多人對海安失去信心。但是那也只是一部分股民,因爲老師先前對衆人的關照,所以倒也算不上牆倒衆人推,所有的損失還在接受範圍內,我能做的,只是儘可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明明是爲了保守秘密才死的呢?”官佩瑜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她記得這裡的一草一木,父親在院子邊給花草澆水的情景彷彿還在昨日。
可是一轉眼,這裡已經變成了一片荒地。
“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記住他的功勞。”靳雲渚伸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這是我對老師,對你,也是對我自己的承諾。”
“我想要進去。”官佩瑜哽咽了一聲。
“那需要上面的審批,”靳雲渚輕輕拍着她的背,“如果這扇門開了,更多的難題會接踵而至,只有暫時封存纔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我想去拿我的相冊,”官佩瑜忽然大聲哭了起來,“我連一張拿來想念的相片都沒有,我只是想要一張相片。”
這個地方承載了她前半生最珍貴的回憶,如今這一把生了鏽的鎖,幾張破損的封條,就將她與過去的溫情隔絕了開來。
曾經充滿回憶與親情的家園,如今在這夜色的渲染下,彷彿被下了詛咒一般,成了一個陰森而荒涼的地方。
“可是就算沒有相片,你還是會牢牢記住家人的模樣不是嗎?”靳雲渚柔聲安慰,“就算什麼留念都沒有,你還是會記住他們的樣子。”
官佩瑜只是靠在他肩膀上哭,不論再如何讓自己堅強,這個地方永遠都是她心裡最深的一道傷口。
“如果你想,我們以後住回這裡。”
“真的可以嗎?”
“這一天不會太遠的。”就算現在夜色沉沉,荒草深深,他也相信會有陽光明媚,芳草如茵的那天。
再黑的夜晚也會迎來黎明,再冷的冬季也會變成暖春。
臨走之前,官佩瑜拿出手機,給曾經的家拍了一張照片。
回到車上時,官佩瑜靠在靳雲渚的肩膀上看着手機上的照片出神,眼眶還隱隱泛着紅。
她發誓,她一定會讓這個地方,變成最開始的樣子,到那個時候,誰都無法從她手中奪走她所珍視的一切。
誰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