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法酒紅血
這個世界,任何東西都可能有兩個。兩個完全一樣名字的人,兩個長相一樣的人,聲音一樣的人,武功也有可能完全一樣;再獨特的奇門兵器,也可以由能工巧匠複製。
但潛逸閣只有一個,或者說,金劍王候只有一個,沒有王候,便沒有潛逸閣。
只不過,有過兩個金劍王候,影人是其中一個,可能性他已死在了雨辰的面前,死者復生是最不可能的。逍遙候劉武陽也可以是金劍王候,然而逍遙候已爲了國事操勞而亡,全田大衰七日,所以兩個金劍王候,都死了。
所以,這個男人又是誰?穿着金劍王候的衣服,擁有同一個名字,相同的長相,聲音,武功相同,甚至連那把“金吾劍”也完全相同。
可惜的是,這些都是可以複製的東西,無論這些東西與王候怎麼相像,都證明不了他就是—況且王候的長相和聲音是會變的,即使他曾經的師父千面俠路宗遠,也不可能認出他的真面目和本音。
“我是誰!”他經常在酒後這樣問自己。沒人回答他,因爲無論是王俜之還是劭添,乃至於王易笙,更有甚者情深若四叔,也不可能見到他醉,醉的一塌糊塗。
又有什麼人令英雄醉成這個樣子?或許他想在夢中知道自己是誰。沒人懂他。
呯!玉杯摔地粉碎,他像一個將死的猛虎,忽然發出醉心的咆哮,抓起那破碎的玉杯,像是一個孩子子,哭了。
“霜兒,我不會讓你走!不會!我不做閣主,我不要當候爺!不……”他時而喃喃自語,又忽然跳起,像個瘋子。霜兒是誰?沒人知道……
不!他知道!—血劍仙,人如劍,劍若血。他已太快,心太快,劍太快。
劭添已看了好久,從那玉杯落地的一刻,他的目中便已多出了殺氣。沒錯,他要殺了他。
但他終究沒有出手。不是一念之仁,不是不敢爲之,死在劭添手下的好手已不知道過多少因爲在血劍仙的眼裡,只有該殺和不該殺兩種人。
“你叫我回來,便是叫我看你這副死狗的模樣?”劭添努力的抑制自己的殺機,在他的眼裡,現在的金劍便是該殺之人。
“走了!她走了!我不該傷她的心不該……”王候彷彿想從那玉杯中找出逝去的影子,任由碎片劃破手掌,青色的血,瞬間似與杯身化爲一體。驀然,血光輕輕的,落地。
劭添出劍了,看他的姿勢,便是出劍的姿勢。那血腥味無時不刻不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經。手中暴起的青筋,劭添從沒有這樣緊緊的握住劍柄,因爲那些對手都不配讓他出劍,或者那些足以讓他出劍的對手,都死了。只有金劍王候,才用得上劍來對付。
“大敵當前,你在這裡幹什麼?”劭添那使再能忍,也看不慣王候的這副模樣。可是他也明白,情到深處自難禁,英雄難過美人關。總有一個不爲人知的影子在他的心中繚繞,也許,是這個男永遠的痛。
“鳴……”通天徹地的哀嚎在山谷中久久迴盪,一剎那,劭添的表情變得極爲痛若。
“王候已死,潛逸閣……完了……”劭添冷冷的一笑,只不過,笑的有幾分悽慘。他忽然鬆開了手,盯緊了王候的棋盤,那裡,只剩下一顆棋子。
“鏗!”血光,在劭添出劍的時候,那使有一萬個高手在旁邊,也絕不可能看出這一劍是如何從鞘中拔出來。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劍招會以何種軌跡劈出。
咔嗒……像是石子落在棋盤之上,可是事實上,那僅僅是一根頭髮,擲出的不可承受之輕。
驀然,劍又回鞘,這一拔一收,全在電光火石之間。但就在這樣的一剎,除了那一根頭髮,任何東西好像都沒有損環,亦或……
劭添的眼神,驟然開始緊盯住那局棋。一子天元,別無它物,這是什麼意思?漸漸地他開始陷入到那顆棋子的世界,霎時,黃沙飛漫,難以言喻的熱氣穿空而來。
俯身,劭尖毫不捲起一道掌風,細疏的黃沙無力的隨波逐流,血腥的洪流倒涌向上,狂嘯一聲,手臂驟然前推而出,庶天蔽日的赤影向沙漠的盡頭排擊而去。
“刷!”沙牆中,一陣劇烈已極的攪動,血色的沙以蠕動作爲最忠實的響應。這一刻,一切都是那樣的慢,以至於劭添甚至可以在血色的沙將他徹底吞噬前看到將他殺死的是什麼。
燭光,搖曳。微冷,錯黃的半壁,時而發出半點夜明之光,片刻又告暗淡。棋室,從來都是如此。
金劍王候劉武陽的面前,放着的是一反金色的長劍。當然,他沒有醉,心也沒有醉,沒有摔的粉碎的夜光杯,棋盤也沒有一個棋子。所以,沒有劭添。
“這麼說,劭添中了你的幻術,來不了了?”金劍王候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燭光下,那影子正好與燭火反身搖動。他在和誰說話?
弧單的影了,狹小棋室中,如果有第二個影子,立刻便會暴露而出。可如果沒有人,他又在問誰呢?
“他不會中幻術,因爲他自己便是此道高手。六道絕劍即是幻劍,幻化由心,所以無論你的身法劍法有多快,都軀不過,因爲那是心劍,心劍無痕。”利武陽完全一派自言自語之像,就如同他的影子便是一個細心的所衆,會聽他的每一次訴說。
冷笑,像是來自幽
冥深處的惡鬼脫出生天的迷芒和興奮。這笑容,絕不會劉武陽的,因爲另一個聲音,已然響起:“耍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太大意,可惜。
這“可惜”二字,不是矯柔做作的一句廢話,而是真真切切的帶有一絲惋惜。他的話語,也完全不是說給自己的敵人,倒像是說給自己怕一個後生晚輩,寄以教誨。
王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指了指那把金吾長劍道:“你可認得這把劍?”
神秘人略顯得意地一笑,答道:“踏破鐵鞋無免處,此劍原來在此。”
王候道:“當年司空大俠一念之仁,奪走一對金吾劍,毀一留一,目的便在於日後匡扶正道,那柄陽劍威力太盛,毀在九龍鎖之下;陰劍卻被一位天資奇佳的人物掠去,就在二十多年前,他冒雨將之送歸本閣。”
神秘人冷呵了一聲,不知是得意還是驚訝:“天目書生果然天縱奇村,魔手螳螂和迷蹤掌二人尚非他的對手。”
不理會神秘人的打斷,王候像是繼續講故事一般,道:“本閣血影郎君將之迎回,卻發一他已身受重傷,雙腿殘廢,在這之前他是強行用藥物支撐,對付魔手螳啷便已顯了不支之態。”
“藥王的七星聚骨散確有奇效,可惜我的一招碎骨指,任你元始天尊下凡,也要斷筋拆骨,現在我勸你交劍,否則後果堪憂。”
劉武陽不以爲意的一笑,道:“只可惜你用不了這柄劍。所以,我交不出。”
“哈哈!我用不了這柄劍,你也用不了,金劍王候又如何稱雄江湖?”
“金劍王候自然要靠金劍稱雄江湖。”劉武陽的表情已變了,手也放在了棋盤上。
神秘人的聲音中透出尖利,冷冷地道:“你的金劍又在哪?”
“這裡!”劉武陽已舉起了左手,他的右手還要在棋盤上,那裡,只有一顆奇怪的白子。
“這麼說,你是存心要護住這把金吾劍,走千面俠的老路?”
“好說,師父他老人家一雙腿和一條命換來的東西,當然只有他的兒子纔有資格用。”
神秘人終於忍不住惱怒道:“沒想到那小子會是千面俠的兒子。”
“是不是用不着你說。金吾陽劍已在師弟手中,這把陰劍自然無用。”
“可惜他掌的只是一把殘劍,不用先天劍氣蘊養,也只是一把普通神兵。”
“我有先天劍氣,萬劍訣的心法,本就可以修煉先天劍氣。”
神秘人身軀劇顫,可隨即便回覆平靜道:“可惜沒人會教他,在爲你今天便要死了。”
劉武陽不慌不忙的擡高右手,忽然轉過頭,看着那個影子與自己重疊的男人道:“無相神,你可想過,當年我師父死後,又是何人替他殺退強敵,獨戰黑龍山羣鬼?”
無相神被人叫出名號,羅摩面具下的眼神竟有些不自然,勉強道:“自然不會是他本人。”
“沒錯,黑龍山羣鬼,無數頂級好手,無一不喪命於劍下—我的劍下。可是,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劉武陽嘴角撇開,在錯黃燈光照射下的半邊臉,既像苦笑,又像嘲笑,只不過,這似乎不重要—因爲金劍已經出鞘。
無相神的雙目忽然暴睜,他憤怒,張狂,或者長年的權力已讓他變得不可一世。“你的金劍還在手上,原醚所謂的王候之劍,只有劍氣!”
“你錯了,王候的金劍不只是劍氣,劍也不可能在手上。每一位金劍,都有一把金劍在心中,我說過,心劍無痕。”
“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千面俠的心劍可破,劭添的心可破,你的金劍也可破。”
“金劍破了,還有銀劍的穿心劍;劭添的心可破,鐵劍的無劍又如何破?”
無相神猛地張開口,咽中那半有半無的笑意,擠出了一句話:“穿心劍不可接得住八步穿心灑,無劍的人接不住萬箭齊發。潛逸閣的好手都在各地對付八大家族,你已無人可用。”
“你真地以爲我是真的將他們派出?金銀銅鐵四劍十九衛,可都不是善類。”
“只不過你馬上就要去黃泉路上和他們相會。我給你的時間夠多了,不知不覺,你又多活了半個時辰。”無相神有些不耐煩的前進一大步,手掌匪夷所思的抓向那柄長劍,明明是抓和王候的肩部,可光影交錯,竟反錯向金吾劍的劍柄。
金色的光芒,隨劉武陽的五指濺射出熾目的神光,無相神甚至可以看清,薄薄的劍氣是如何將空氣切開蟬翼般的一樓,無形的劍花寸寸綻放,幾乎不給無相神留下任何軀閃的機會。
無相神惱怒的悶響一聲,他的空手不可能接下這樣的一擊,只好快快的縮腕自保,頓時凌厲的先機盡失,剎那間金劍連擊,封向他全身的八處穴道。
“好劍法!”無相神不知是真心讚歎,還是有感而發晚婚速的雙掌內合,腳下飛一般連退八步,又在陡然間起腿環套一圈,令人眼花繚亂的踢出七記快腿。
劉武陽手腕一錯,暗道不妙,無相神的招式專走偏鋒,而且這七記快腿比之當今任何的彈腿都更加有力,硬接下來定是要吃虧的。這樣的時候,劉武陽完全可以通過快招搶攻,或者借劍氣之長爭得頭籌,可是,他沒有選擇任何一種,反而取短棄長,化劍爲批,斜點兩道盤曲若蛇的白氣。
無相神又一次無奈的收
回腿勢,他好像在刻意迴避着什麼,否則剛纔的那一招,起碼可以拼個兩敗俱傷。
一身化八,或起或伏,或坐或立,霎時八道無相神的身影又全部暴起,四掌四腿,將劉武陽夾擊在覈心。
“逆轉八極!”劉武陽低沉的一喝,猛然立如金剛,任如八招狂如暴雨的攻勢傾泄。
呯!呯!……第一聲都是那樣的沉悶,劉武陽雎色陡轉爲煞白,兩甲子的內功也抵不住力過百斤的八招,但是,這給他創造了一個機會,因爲一道金色的劍芒,已然疾空射出,目待正是無相神的咽喉。
“鏗!”兩道劍芒,劈空交織,縱橫如網,那是劉牙陽的一道劍芒分化而出。無相神的手,早已抓住了第一道劍芒,就好像抓住了一隻小蟲子一樣簡單,然而那第二道劍芒,居然急轉直下,哧地一聲,沒入了無相神的胸口。
哞—
傾盆的大雨,落在了太行山。天空,是血的顏色,好像在哭嚎着什麼的逝去。
咔咔!……艱難的腳步,在無相神的搶動之下,更顯得有幾分詭異。雨水滑行在面具上,由慢到快,忽而又慢到極致,混雜着半抹稠紅,不甘地從面具的下沾滴落。
“不愧是金劍王候,可惜了!”無相神又一次惋嘆,嘴角更是多了幾分悲怵。膝處的傷,不可謂不重,甚至這一條腿,已可以說是廢了,然而用一條腿換一條命,任是,誰也不會覺得是一件虧本飛買賣。
“萬劍訣,呆然厲害,無視任何內功的劍氣……”無相神暗忖之間,已不由自主的將手移動到了心坎。膝蓋替心坎做了替罪羊,金劍王候劉武陽的劍法夠快,夠奇,夠狠,但是王候太傲,以至於相信自己根本不會中幻術,也不相信無相神的絕民輕功能轉換體位。
出神入化的幻術,絕世的輕功,任何一者都難逃劉武陽的快劍;希面兩者合一確實可逃過一劫,只不過除了他,沒人能做到兩者合一。
這個他,自然是指無相神,可無相神又是誰?金劍王候知道,希而他死了,這又成了秘密。
雨一直下。煙雲飄渺中,依稀可以看清“潛匿於光明之下,逸破於暗曉之中”的大字。
潛逸閣要落幕了嗎?也許不……但現在這裡就像死了一般。水花噼啪地濺在堅硬的鋼巖上,瞬間便化成了水霧,衝散,消彌。煙靄沉沉,什麼似乎也看不清。
五百年前,也是這個樣子,堅硬的鋼巖,神兵利器也只能留下一道劃痕。至今也無人想像的出,什麼樣的力量可以將這些鋼巖開鑿成平臺,洞穴,這也是一個秘密,潛逸閣中他諱莫如深,其它人更是不得而知。
“咻!……五道破空之音,五道身影,緩緩穿霧而入,爲首之人太陽穴內陷,顯然一身內功已臻化境;身邊一位年輕男子—更確切的說,是一個孩子,當然,也的身份要高於身後的三人,因爲,他幾乎是貼身護在爲首之人的身邊。
格外的安靜,除了細雨化霖,半分動靜也沒有。爲首之人沉吟片刻道:“很靜……”
這自然是一句廢話,剩下的四位,也全是一等一的好手,十丈之內,便是蚊子的腳動了一下,他們也可以聽得不差毫釐。不過他們既然什麼也沒有聽見,便表明,真地是什麼聲音也沒有。
“教主,也許有詐。金劍王候爲人攻於心計,今次還不知道有什麼毒計……”
“不錯,少了五根手指,記性卻長了不少。照你的說法,我們該怎麼辦?”拜火教主烏德雷冷笑一聲,明贊暗諷,天火使身形一顫,他本是提出建議,卻不想教主順水推舟,將計劃推地於淨。事到如今,他是騎虎難下,只好道:“屬下願盡力效命。”
烏德雷不以爲然的一笑,卻沒有發出笑聲:“天火使,這次如若功成,我助你復肢。”
天火使深吸一口氣,他萬萬想不到,教主會助他復肢,不由得更加死心塌地的效命,身形重重地一拜疲乏:“謝教主。”
“哼!何勞教主了手,本使先斬四劍的頭顱獻上。”那位十八九歲的桀傲少年主動請纓,出口便要獨戰四劍,這若聽在中原道武林高手的耳中,未免驚世駭俗。
烏德雷既沒有裝現出喜悅,也沒有任何的不悅,比之星聖使這位十二歲的少年,他自然是老成很多。星聖使則仗着一身天才,加之天生身本的異賦,連年齡的界限也可以超越,向後延了七歲,這也無怪他的狂妄。
“聖使閣下,就目前的你,恐怕不是四劍中任何一人的對手。”降雷使者一身青袍黑衫,加之一臉的陰沉,說出的話真若雲中驚雷,隱而不發。
星聖使不屑地一笑,面色不善地道:“一個別人的手下敗將,心裡知了膽怯,不要連累別人。”
降雷使道:‘屬下確實是手下敗將,但當代四劍十九衛,真有通天徹地之能。金劍王候深不可測,白馬銀劍沉穩狠着,血劍仙招招殺人,鐵劍狂徒無堅不摧。聖使雖是少年英雄,也絕非四人對手。“
星聖使不甘地道:“聞聽白馬銀劍功力最差,也是四人中劍法最平常的,對付他不成問題。”
“呵呵,白馬銀劍王俜之……也絕非易與之輩,爾等隨我進去,不可大意。”烏德雷的目中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他的思維已從王個轉向了王俜之,雖然那是一個平常的名號,但卻是傳說最多的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