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裡有沒有食物?”陸敬滿臉血漬,擡起頭期盼地看着吳夕蔭問道。
吳夕蔭側過頭想了想,連忙點點頭,拉開揹包的拉鍊開始翻找起來。由於許久沒有整理過揹包,她翻出了木梳,梳妝鏡,以及紙筆和許多女性隨身用品後才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 —— 一個土司麪包。
陸敬一見真有吃的,一把接過麪包就使勁撕起塑料包裝來。可他實在太虛弱了,連有鋸齒的塑料包裝袋都撕不開。
吳夕蔭笑了笑,將手電放在一邊,雙手伸向前輕輕幫起陸敬,撕開了透明的包裝。
狼吞虎嚥的同時陸敬再次重生了。而這次的重生,將他的大腦活動也一起激活,漸漸開始快速運轉起來。一時間他雜七雜八地想到了許多。
……
就在吳夕蔭將紙巾遞給陸敬擦拭額頭血漬時,陸敬得出了最後的結論 —— 吳夕蔭不可信任,並且她可能就是當時在巖道中襲擊自己的人。
……
之後,被手電映的昏暗的巖道中,一個穿着白袍且不能說話,一個滿臉血漬扶着巖壁,兩人一前一後地朝前走着。
他們走的很慢,直到陸敬發現前方盡頭處有一點暗紅色的亮光,他們才加快腳步朝前跑去。
眼前是一個懸崖似的岩石平臺,懸崖對面是那片暗紅色的棱鏡核心區域。就在陸敬因爲這中轉站風景而震驚,吳夕蔭在想何時中轉站變成了這幅模樣時,他們聽到了自下方傳來的對話聲。
雖然相隔很遠,但還是能聽清自下方傳來的對話聲。其中一個是中年婦女,一個是老年男子:
“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請大家相信我,我們這就一起下去!”
“吳顏,我們甚至還不知道Timing究竟是什麼組織,他們的目的又……”
“所以要搞清楚!這纔是我們來這的目的!大家注意安全,我要念通行口令了!”
“吳顏……不要……”
“我們終至此地,這片創世遺蹟。我們相信努力,我們相信團體!我們要做第一批的創世紀上帝!!”
……
“哐!!!”
緊接而來的爆炸與轟鳴將地面震的上下搖晃,陸敬潛意識地去拉拽吳夕蔭。就在他手指即將碰到她手臂時,只聽吳夕蔭一聲驚呼:“啊,你別碰……”
也正是這四個字,將正處創世階段的吳夕蔭又送往了下個階段……
這一系列的變故對陸敬來說是一頭霧水,他不知道吳夕蔭爲什麼不能說話,也不知道她來自哪裡,他只是因爲聽到了吳顏的聲音就匆匆從平臺上跳下去。但這些對吳夕蔭來說卻不算什麼,陸敬只不過是創世階段中毫不起眼的一個插曲。她之前就經歷了許多,其中包含神秘的未來世界,包含讓人流連忘返的雪山美景,也包含讓人透不過氣的外星世界……相比這些而言,回到地底世界,眼看一個男子從懸崖上跳下去根本算不了什麼。
無論下個階段等待吳夕蔭的是什麼,她都不會有任何意外。在穿上這身白袍起,她就已經對這場時空旅行做好了思想準備。她甚至可以面對過去的自己或未來的自己,她好像真的像一個上帝般,在各個時空中穿梭觀察。但,這一切不是她想要的。
在踏上這條覓鶴道路時,吳夕蔭不過是一個爲了跟隨周蟒的普通女子,對什麼“回到過去”和“芊芷鶴”都沒多大興趣。在進入白色光柱時,她也還是那個一心跟隨心儀男子的女子。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擺脫這場時空旅行,不知道這奇怪的時空穿梭何時才能結束。
懵懂的她就一直在這漩渦中穿來穿去,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又一個場景的局外人,對身邊發生的那些悲傷她甚至都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旁觀者。因爲她沒有用心去目睹那些悲慘遭遇的人,而是一心想着自己何時能擺脫這個漩渦,回到周蟒身邊去。
但無論發生什麼,她始終還是那個想追隨周蟒的普通女子。
經過這麼些穿梭,終於在其中一個階段中,吳夕蔭見到了周蟒 —— 她到了他的過去。
然而吳夕蔭卻不快樂也不滿足。不是因爲周蟒的失憶症讓她難過,而是因爲周蟒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那,她卻不能說話也不能碰觸,更不能表達自己的愛。她也想表達也想上前擁抱,但那會加快結束這場來之不易的“重逢”。
曾幾何時,吳夕蔭也問過自己:這種不計得失,不顧一切的追隨到底意味着什麼,最後又能得到什麼,但顯然這些都是沒有答案的。然而現在,這個血淋淋的答案卻用這種扭曲的方式呈現在她眼前。這怎麼能讓她承受的住?
吳夕蔭矛盾着……她可以接受周蟒不記得她,卻不能忍受周蟒對她視若無睹。每每裝作不經意地經過他身邊,周蟒甚至不會投來一個微笑,或者是一個欣賞的眼神。這讓吳夕蔭很想衝上前去擁抱,去表達她心中的感情,可她又不想從此失去他……
在一個平平常常的下午,吳夕蔭坐在河岸邊的草坪上。她雙手環抱着膝蓋,下巴埋在膝蓋裡,只露出一雙眼睛,靜靜地看着夕陽的餘暉。
餘暉起初是橘黃,漸漸變成橘紅,然後越來越紅越來越豔。吳夕蔭心情很平靜,她甚至在思考:自己要不要開口說話,然後穿梭去下個階段,然後去見見從前的自己,或許她可以對過去的自己說:“嗨,謝豐榮不是好東西,安安心心地陪着屬於你的陳少東吧……”
夕陽越來越紅,吳夕蔭看着看着,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在那夕陽的正當中,有一個很大的白點。它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好像在飛速朝自己移動着。吳夕蔭還未搞清這白點是什麼,周身已經被白光籠罩了。
白光降臨了,說不上這次的創世白光是解脫還是救贖,在它帶走吳夕蔭的那一刻,吳夕蔭好奇的想:自己並未接觸人也沒說話啊,自己只是平靜地看着落日夕陽,爲何會忽然穿梭呢?
她當然不知道,這次的白光不是帶她去下個階段的,而是將她帶回昏暗的地底世界的。
貓科動物對於分辨色彩不是很在行,它們的視錐細胞只有綠色和藍色兩種,所以只能看見綠色、金黃色、藍色和古銅色等。然而對於光線它們卻很敏感,在強光照射下它們往往會將瞳孔收縮成一條直線。在黑暗中,貓會動用它視網膜上的反光組織,這些組織能把收集到的微弱光線反射並且放大,以便於夜間打獵。所有動物中,也只有鷹的眼睛比貓更強。
現在就有這樣一隻老貓,一隻雙眼剛被白色光柱照射過,將瞳孔收攏的老貓,一隻精明的老貓。
它四腿站在地上,謹慎地豎起耳朵,試圖從周圍的景色中辨清自己在哪。
四周黑漆漆的,黑暗中的輪廓看上去像是一間四四方方的屋子。有窗戶,但是拉着厚厚的窗簾。有吊燈,是那種百合花型的臥室吊燈。還有什麼……牀、書桌、書櫥、以及一些從未見過的傢俱。
老貓稍稍放下些心,至少這裡算不上太古怪。於是它提起前肢,慢慢朝前邁步。
它想跳上書桌,去看看窗簾外的世界,但是它良好的夜視能力卻讓它在書桌下方看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根……皮毛?
不,準確地說,應該是一根貓類的毛髮。
離開地面的前肢頓在半空,老貓低下頭,微微沉下眼瞼,仔細端詳起這根毛髮來。顏色看不清,長度有四釐米左右,末端偏暗,首端偏淺。
老貓覺得這根毛髮很熟悉,將其認定是貓類的毛髮後,它更謹慎了。
它知道這世上沒有公平,如果這裡已經有一隻貓,並且是比它強壯的貓,那麼即便有新主人願意收留自己,自己也還是沒有好日子過的。
動物間的交流比人類簡單多了,它們可能互相爭寵,也可能敵意相對。但先來的動物友好對待後來動物的機率卻是極低。
然而就在老貓對着毛髮胡思亂想時,它聽到了從門外傳來的腳步聲。那像是拖鞋的聲音。
“踢踏……踢踏……”由遠至近。
老貓微微豎起尾巴,緊張地看着門把手,大氣都不敢出。它顯然被自己的妄想嚇到了。
門把手從水平被旋轉到豎直,然後門開了。光線從走廊外射進屋來。揹着光,老貓看不清來人,只看到一個大體的黑色輪廓。
它迅速調節瞳孔,想要看清來人的樣子。卻忽然被驚呼聲嚇到:“喔!是我的貝瑟蘭尼!你回來了!!”
緊接着,老貓感到那團輪廓迅速走近,向它伸出手來,好像想要撫摸它的樣子。老貓一個後跳,躲過了來人的碰觸。它很精明,不想在還未搞清狀況前就被陌生人接觸。
但新主人好像沒有在意,只是呵呵笑着說:“你還是不願意被人碰觸嗎?不過沒關係。”說着,她又用她那充滿溫暖與甜膩的聲音喚道,“洛克,快來瞧!我們的貝瑟蘭尼回來了!”
老貓很想說:你認錯人了。但它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溫馨氛圍和家的感覺陶醉了。
走廊遠處,傳來沉穩又成熟的男聲。他大聲答道:“那真是太好了,你可別讓艾薩露露知道。”
艾薩露露?
老貓試圖從記憶中找到這個名字的主人,卻又被樓下傳來的一陣呼聲打斷了:“是什麼是什麼?什麼別讓我知道啊!波波!!”
呼聲之後是一陣“噔蹬蹬”的跑步聲,從樓下傳到了門口走廊內。眼看那聲音的主人就快要進屋,剛纔那個甜美的聲音又說話了:“快,貝瑟蘭妮!快躲起來!”
說着她就打開櫥門,朝裡指了指。老貓也沒猶豫,迅速起跳,將自己藏進了衣櫥中。
“多多,波波說什麼東西別讓我知道啊?”那聲音衝進屋後就急切地道。
“天啊,親愛的艾薩露露,現在還不能讓你知道。”溫暖的聲音答道。
“真討厭,讓我知道又能怎麼樣嘛?”
“聽話,你去找柳鶯玩,以後會告訴你的。”
……
櫥門外傳來對話的聲音,聽口氣那個嬌嫩的童聲像是溫暖聲音的女兒,可多多波波又是什麼,老貓實在猜不出來。
剛纔老貓躲進衣櫥內十分倉惶,現在安定下來才發現這櫥門中居然有光源。那是一片淡粉色的光,從它背後射來。
老貓好奇,將身子悄悄扭轉過來查看,發現那是一顆粉紅色的三角體。三角體只有半個雞蛋這麼大,兩端長有四片薄薄的蟬翼,渾身忽明忽暗地閃爍着深淺不一的粉色光芒。
老貓知道現在還不是出去的時候,雖然心中緊張,卻也不敢碰觸它或逃出去,只能安靜地蜷在三角體邊看着它好看地一閃一閃。
然而就在此時,老貓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這聲音不像是自耳朵傳來,更像是直接傳入心中的感覺。
【嗨!你能聽到嗎?能聽懂嗎?】
老貓稍稍轉動着頭部,想找到聲音的主人。不想那聲音繼續道:【不用找啦,我就在你面前。這個發光的三角就是我。】
老貓低下頭,好奇地看着三角體。半響,它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