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維的肩,是鐵一樣的肩。康維的拳,是鋼一樣的拳。
這句歌謠一直在東洲陸戰基地內流傳着。倒不是爲了誇大這個叫康維的軍人,而是他確確實實有着基地內首屈一指的作戰能力。
康維所在的“風峰隊”中,每個隊員都曾親眼見過他一拳打憋一頭斑斕虎的頭,也都親眼看到過康維單手把重達一噸的楊樹連根拔起……
所以康維在基地裡被譽爲戰神,所以康維所出征的每場戰役都已經被命名爲勝利。
但是康維從沒自傲過,他認爲自己的一切都是屬於陸戰基地的。他會經常大聲地說:“兄弟們!生是風峰人,死是風峰魂,這才叫爺們!”
當然,康維在陸戰基地裡有許許多多好兄弟。他的兄弟們喜歡在每個戰後都圍坐着他,聽他用口琴吹奏些不知名的小曲。兄弟們欣賞着,哼唱着,末了還會吹起歡樂的口哨起鬨:“康維康維,再吹一段,我們每人送你十顆子彈!哈哈哈哈!”
勝利後的凱歌是嘹亮的,雀躍的;限量的彈藥是友情的,慷慨的;兄弟們的歡呼是真摯的,不朽的;康維的笑聲是歡樂的,英雄的。
……
風峰隊以往的任務除了瓦解敵方陸戰隊的作戰能力外,還負責偵查和諜報任務。公認的,無論何時何處,海軍陸戰隊都是所有軍人中最實用,能力最全面,也是最出色的戰士。
“可這次的任務不同以往!”陸戰基地的尖頂房內,一箇中年人漲紅着臉激動地說着,“這種任務應該交給科學家或冒險家!我這裡只有扛槍的大兵,沒有……”
“你最好給我閉嘴。”正在與中年人對話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個男子,雖說長相斯文清秀,聲音卻也透出一股軍人的直爽,“你是軍人!你接到的是命令!如果你再反駁,只能說明你配不上胸前的勳章。”
“……”
短時間的沉默後,中年人妥協了。他轉過身將背影對着高個男子,無奈地道:“好吧,我就把最出色的風峰隊交給你。你需要幾個人?”
高個男子走向前,挑釁般地在中年人面前擺出一個手勢:“不多,這個數。”
“什麼?!你在開玩笑?!”中年人大吃一驚,張大嘴反問,“這種危險的任務,你只要二十個人?!”
高個男子輕聲一笑,一隻手很自然地搭在中年人的肩膀上:“不是我要,是組織要……也不是二十,是兩個。”
“兩個?!這和送死……”
“不要再討價還價了,這是命令。請不要如此激動,這是組織看得起你們,國有陸戰基地的周司令……”
康維的肩,是鐵一樣的肩。康維的拳,是鋼一樣的拳。康維的雙腳,現在穩穩踏在此次任務的目的地上。
除了周司令,這次任務對康維來說也十分特殊。因爲此刻,他肩上扛着的槍是激光槍;頭上戴着的頭盔是氧氣頭盔;背後的運輸工具是太空船艙。
是的,這裡是外星球,是另一個世界。
……
“陸敬,你感覺怎麼樣?”出了船艙,康維笨拙地轉過身,透過頭盔上厚厚的有機玻璃,看着自己這次任務的搭檔道,“這裡看起來還不賴,環境沒想象的那麼糟。”
太空服裡的陸敬呼出一口白霧,等霧氣在頭盔的玻璃上淡去後,他將頭盔又調整了一番道:“這鐵罐頭裡真夠悶的!該死的任務,偏偏選上了我們。”
“別抱怨了,如果任務容易的話,那些同樣有軍銜的高材生軍人就自己來了。”康維說着,將頭擡起望向幽邃的星空。
熟悉環境是首要的,康維腦中已經開始迅速記錄起這個星球的一切來 —— 血褐色的天空,佈滿泥濘的紅色地表,一些像是植物的墨黑色不明物,以及這四周坑坑窪窪的一切。
“走吧。”康維看了一圈,拖着笨重的太空服朝前邁去。
“這就走?我們不再準備一會?”搭檔陸敬不樂意了。可見康維沒有停步的意思,他只能再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先吃飽喝足補充彈藥,再計劃一下如何行動?”
康維再次笨拙地轉過身,通過頭盔內的無線電對講機對搭檔說道:“陸敬,謹慎是好事。但我們已經在太空船裡吃飽喝足了,這次的彈藥更是沒有限制,我們還要再等些什麼?”
陸敬搖搖頭:“不,其實我們還有其他的準備工作要做。比如……對一下表。”
康維問道:“對錶?你的意思是……我們分頭行動?”
陸敬蹣跚着上前解釋:“康維,這麼多年的兄弟我對你再瞭解不過。雖然你一身神力,但那都只適用於戰場。可這裡不是戰場。”
“你什麼意思?爽快些說出來。”康維也走近了陸敬幾步,虎目有神地看着他。
陸敬則小心地環顧一下四周,有些神秘地道:“你認爲科學院爲什麼要派我們這些爲打架而生的人來這裡?”
康維呼出一口氣,霧氣一下遮住了他的視線:“當然是執行任務 —— 調查這顆阿瑟星球爲何只有這片區域不能被衛星拍攝的原因,以及將這裡的生命體標本帶回去。”
“康維。”陸敬打斷了康維,“你覺得這是我們陸戰隊乾的活嗎?調查,你說我們這些文盲該怎麼調查?帶標本,他們自己不能帶嗎?”
“陸敬,這片區域一定有什麼東西存在導致衛星無法拍攝,比如放射性元素。還有在其他區域用衛星拍攝到的陌生動物骨骼又好像是具攻擊性的。這兩個現象無論哪個,都是充滿變數和極度危險的。而有危險的地方,交給陸戰隊是最好的了。”
“那爲什麼只派我們兩個人來?難道是太空船坐不下嗎?”
“我不知道,或許是怕人多了引起外星生物注意吧……啊!所以你要求分開行動?”
“你想到了,對於這種危險的任務,我可不想一死死兩個。我們分開,一旦有人出事,另一個馬上回去。”
“不,不能擅自回去。組織的命令是必須在這裡呆足八十天。”
“康維,我說的是假如。假如我們連命都保不住了,何必再執着組織的命令?”
“……我們是軍人,軍人就要……”
“好吧好吧!你出事我不離開就是。咱們分開行動就先要對錶,這總可以吧?”
“……好吧。先對錶。”
珍珠白外殼的熒光表結實地綁在兩人左手手腕上。伸出手的同時,兩人齊聲開口:“風峰小隊,CFA計劃第一天,十七點三十六分……二十一秒。”
CFA計劃前十天,兩人乾的都相當不錯。陸敬通過儀器檢測,在距離地表三十四米處的地底發現了阻礙衛星訊號反饋的原因 —— 一大片類似汞的放射性物質。他鑿開地表收集起了一些,將其放回太空船。
康維則在一個小環形山山坡上,發現了另一個阻礙衛星訊號反饋的原因 —— 一個具有大量發射性元素的硬殼狀物質。他拾起了它,放回了太空船。
於是,兩人在無線電對講機內都各執一詞,堅持說自己找到的纔是“真兇”。嘻嘻哈哈的爭執中,兩人也在心裡默默數着時間的流逝……
接着,彷彿是什麼東西計算好的,在CFA計劃開始的第十六天,兩人都發現了此次任務的第二個目標 —— 生命體。
和照片上的屍骨一樣,一些長相類似蛆蟲的生命體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中,並且爬的到處都是。它們身長一米多,身高也有半米左右,移動方式類似毛蟲的蠕動爬行,外殼呈深褐色,頭部還長有四根觸鬚狀的梗,只看上去極惡心。
“陸敬,你那邊也發現了?這種蛆一樣的東西怎麼會有骨骼?”
“我怎麼知道!總之看着我想吐就是了。咱們抓緊收集標本,完事後早點離開……先不和你說了,幹活……”
……
康維先是試探性地踢了踢那些蛆蟲,發現它們不太喜歡動彈,還是懶洋洋地趴在泥濘裡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見沒有危險,康維放心地蹲下身,小心收集起來。
陸敬好像是覺得噁心,舉起激光槍就掃蕩個爽快。“唰唰”的槍聲環繞在他耳邊,猥褻着整個星球。槍孔**出的紅色光束薰紅了他的臉,毀滅了那些蛆蟲的身軀。
“真痛快!”陸敬重新將激光槍背在身後時雀躍着,可亢奮中的他馬上發現了新問題:
“糟!屍體全打爛了,標本怎麼辦!”面對這個問題,陸敬按下了通話擎:“康維,我這邊的蟲都長了翅膀飛走了,一個沒抓着。標本就全靠兄弟你啦!”
說完,陸敬也不管康維提出的疑問,關了無線電就朝前跑去。他在泥濘中睜大血紅的雙眼,筆直向前,去尋找新的“活靶子”……
CFA計劃開始第三十天後,兩人都開始疲憊起來。
對於殺慣敵人的陸敬來說,殺一些毫無抵抗能力的蟲子顯然不夠過癮。所以他開始厭倦,他開始收起槍支,四腳朝天躺在環形山裡。
時而他望着褐色的天,頭舒適地靠在雙手做成的枕頭上。如果不是口中呼出的霧氣時隱時現地依附在頭盔的玻璃上提醒他這是外太空,他會毫不猶豫地將頭盔這一唯一束縛他度假的東西也脫掉。
“嗨,就像現在這樣躺着,再混一個多月,回去領功也不錯嘛。”陸敬自言自語,並愜意享受着。
距離陸敬足有二十公里的康維當然也疲憊了。這些天裡,他看到不同種類的蛆蟲就會上前活捉,然後帶回太空船。看到不同種類的墨黑色植被,他也會上前採集,然後放進太空船裡。
困了,他會謹慎地抱着槍支,背靠着太空船小寐一會,這能讓他時刻謹記自己是個兵。煩了,他會掏出隨身攜帶的口琴看着,這能讓他想起家,然後渾身又充滿力量……
康維的肩,還是鐵一樣的肩,它在肩負。陸敬的臉,是恣意的臉,它在酣睡。但是有一點康維和陸敬是相同的 ——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