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象個碩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街上的樹葉,都被曬得捲起了邊,耷拉着,一點精神氣都沒有,謝宅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宗田雖說起早帶晚的澆水,也只在澆水時舒展開來伸個懶腰,別的辰光都是萎靡不振的樣。
洛陽的今夏特別的熱,半個月,沒見一點雨星,看門的那隻老狗整天的伸着個舌頭,呼呼直喘,看得人滲得慌。這稍微一做事,就是揮汗如雨。常人都這樣,挺着個大肚子的柳少楓就更別提了。
她熱得根本不能睡,凌晨時分就坐在院中,慕容昊爲她扇着扇子,她才能小睡一刻。可這卻苦了慕容昊,白天要上朝,晚上要照顧她,困得坐龍輦時總在打盹。不過,柳少楓快要臨盆,已經看到曙光再現了。他其實還蠻享受這種慢慢體驗做父皇的感覺。從懷孕到生育,然後長大。每一刻每一天,他這次都不會錯過了。
隨着柳少楓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他越加的愛着腹中的孩子,總情不自禁地勾畫出他的面孔,忍不住憧憬着以後孩子會如何如何的可愛。
有這樣一位聰慧絕倫的孃親,孩子一定優異異常。可就是把他孃親折磨得不輕,每天扶着腰,一身的汗水,堅持在院中走幾個來回,爲了到時好生點。
如果是個小王子,會不會象他呢?
“小姐,你在幹嗎?”一早,柳少楓步履蹣珊地走出別院。看得柳葉猛緊張,慌忙上前扶住,“皇上不是讓你再睡會兒嗎?”
柳少楓讓自己慢慢的坐在平滑的石凳上,吁了口氣,“柳葉,御醫今天在吧!”
“在啊!”御醫說小姐這幾天要臨盆,寸步都不敢離院子,就連穩婆也已住了進來。
“讓宗田備馬車,要御醫跟着,我要回宮。”她艱難地站了起來。
柳葉大驚失色的抓住她,“小姐,你瘋了嗎?你現在這麼大個肚子,不能受一點顛簸。”
“柳葉,我本來也不想進宮。可是別院實在熱得不能呆,而且又小,要是在那裡面生孩子,我怕孩子沒生下來,我就熱死了。這孩子來得這麼不容易,我不能有一點閃失。沒有辦法,宮裡面地方大,用冰抉放在四周,可以讓氣溫降一點,侍候的人也方便出出進進。”汗順着面頰流下來,阻住了眼,她急得直眨。
“那稍晚一點,現在日頭剛上來,熱着呢,傍晚時涼快些,我們進宮。”柳葉好言勸說。
“好象不能等了。”柳少楓突地倚着樹幹,面白如紙,雙手緊抓住柳葉。
“小姐,你不會是要生了吧!,御醫,御醫。。。。。。。。”柳葉驚恐的大叫。
柳少楓咬着牙,“。。。。。。其實。。。。。。。。昨天晚上就有點隱隱地痛。。。。。。。我怕皇上緊張。。。。。。。。才撐到現在。”
御醫衝出廂房,一看柳少楓的樣,“娘娘,你痛得次數緊不緊?”
柳少楓痛得跪在地上,咬破了下脣,熬過第一波的陣痛,“我。。。。。。想。。。。。。能堅持到宮中。”
“宗田,馬車,穩婆呢,快呀,快呀!”柳葉象瘋子般,驚聲叫着。院子裡所有的人全出來了,一個個瞬間進入緊急狀態。
“你們快馬進宮,讓宮女們準備熱水和產牀,還有。。。。。。天,還有什麼?”御醫看着侍衛,急得腦中一片空白。
“。。。。。。。。。涼快點。。。。。。。。。”柳少楓白着張臉,插了一句。
“娘娘,你不要再講話了,省點氣力給小王子吧!”御醫輕輕地抱起柳少楓,小心地走向馬車。車中已鋪好了軟氈,他輕輕地放平柳少楓,穩婆跟着上去爲她按摩着肚子。
“還有要稟報皇上。”柳葉一上馬車,突然瞪大了眼,叫道。
“對,對!”御醫連連點頭。
“。。。。。。。。皇上。。。。。就在宮中,不要稟報,他一直等我。。。。。。。進宮。”柳少楓兩眼無神地看着車頂,手疼得抓破了柳葉的手臂。
“御醫,娘娘的肚子在動。”穩婆叫了起來。
“車伕,快一點吧!”御醫情急得閉上了眼,“娘娘,你爲什麼要拖到這一刻纔想起進宮呢?你要把臣嚇死嗎?”
“呵。。。。。。。想找突破口,總要有個過程。”這時候,也只有她敢笑出來。
馬車急速地在馬車上疾馳着,車上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象那位痛得臉色慘白的皇后娘娘。
“娘娘進宮。”皇宮大門前,御醫掏出通行金牌,晃了晃。
宮門大開,馬車直奔後宮而去。
紫雲殿裡亂作了一團,幸好聞訊趕來的太后鎮定自若,一切準備纔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馬車到達紫雲殿時,宮女、御醫已齊齊地站在殿外等候了。一大幫人擡着柳少楓走進剛剛收拾好的產房。
“皇后!”太后顫微微地握住柳少楓的手,疼愛地爲她拭着汗,“哀家等你等得太久了,你如此明理,哀家歡喜不已。”
“太后,讓你操心了。”柳少楓淚汪汪地說。
“哀家也是從皇后過來的,怎會不懂皇后的心呢?不過,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皇后,女子柔弱不是錯,你要多多依賴皇上。”
柳少楓又捱過另一波愈來愈緊湊的陣痛,她汗溼的眨下眼,“本宮。。。。。。。記下了。”
“冰兒,冰兒!”慕容昊蠟黃着臉,從外面衝了進來。一個大步跑到柳少楓牀邊,緊緊抓住她的手,“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皇上,請你先出去下,皇后現在要專心生孩子。”御醫謙恭地說,拿出塊布巾,欲塞進柳少楓口中。
“你幹什麼?”慕容昊惱怒地搶過。
“皇上,皇后待會疼起來,會把自己咬傷的。嘴巴里塞個布巾,就是防止她不會傷害自己。”太后拍拍慕容昊的肩,“我們先出去吧!”
“我不能,冰兒痛成這個樣,我不能走開。”慕容昊心亂得直搖頭,看柳少楓疼得眼都閉上了,額頭的汗溼溼的貼在臉上,他溫柔地撫開。他終憲還是讓冰兒吃苦了。既使生育是女子神聖的天職,但,他發誓,不管生下是王子還是公主,以後再不要讓冰兒承受這樣的痛了。
御醫把布巾塞進柳少楓的口中,她吃力地睜開眼,看到慕容昊臉上的汗流得比她還多,而他的表情比她更痛苦,這是他最脆弱的時刻。
突然間,她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輕易地諒解他,爲什麼會願意回到宮中。如果她曾仔細看過他的眼,必會知道他用着深情在愛她,而她曾經想到放棄,幸好,昊堅持住了,一直沒有鬆開她的手。
悄悄地拿去布巾,她顫抖地撫着他的臉頰。
“冰兒,你疼就咬着我的手吧!”慕容昊低下頭,爲她拭着額頭的汗。
她輕輕地搖頭,淡淡地綻開一絲笑顏,“昊,我好愛你。”
慕容昊驚愕、感動、震憾地看着柳少楓,吮吻着她的手指,“我一直都知道的。”
“娘娘,你再不專心生孩子,會痛很久。”煞風景的御醫直皺眉頭,怎麼到現在還看不到孩子的頭?
慕容昊深情的看着柳少楓,把布巾塞進她的口中。
又是一陣象撕烈般的疼痛襲來,柳少楓拱起了身子。
“啊,老天,出來的是腳。”穩婆臉色一變,兩眼發直,吃驚地看着御醫。
御醫頭“轟”的一聲,確實隱隱地看到了一雙嬰兒細嫩的小腳。
“看到腳,會如何?”慕容昊驚恐地問。
“皇上,你在這裡,臣沒辦法思考,可否請你先出去?”御醫神色嚴峻,說。
坐在一邊的太后臉上也失了血色,一把拖住慕容昊,“昊兒,我們在外面等。你呆在這裡,只會讓皇后痛得更狠。”
慕容昊無奈地站起身,不捨地看了眼柳少楓,走出產房。
“母后,腳先出來會如何?”他回首看看緊關的房口,不安地問太后。
“皇上,腳先出來,是罕見的難產,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你不要亂晃,哀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唉,我們皇后的命怎麼那樣曲折呢!”太后唏噓地直搖頭。
“危險嗎?”慕容昊嚇住了,腿開始打顫。
“不要問哀家,要相信御醫和穩婆他們。”
慕容昊跌坐在椅中,面如灰土。
時間在疼痛中流逝,像是無止無休,慕容昊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正欲敲門。門開了,御醫象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渾身溼透。
“怎麼樣,生起來了嗎?”太后問。
“皇后好嗎?”
御醫雙膝一跪,兩眼含淚,“皇上,小王子個頭很大,卡在娘娘的腹中,無法出來。現在,請皇上定奪,是要保小王子,還是要保娘娘?”
“不能兩全嗎?”太后顫聲問。
“臣無能,沒有辦法。”御醫低下了頭。
“朕要皇后。”慕容昊想都沒想,脫口說道,“不管用什麼法子,給朕把皇后留住,其他隨他去吧!”
“太醫,確實是位王子嗎?”太后驀地攔住欲起身的御醫。
“是的,確是小王子。”
“皇上,是小王子啊!這是你好不容易纔得來的孩子,保王子吧!”太后思索了一會,哭着說。
“不,朕是皇上,金口玉言,聽朕的,朕只要皇后。”慕容昊斷然說道,推開御醫,衝進產房。
柳少楓痛得已經筋疲力盡,連睜眼的氣力都沒有。柳葉和幾位宮女跪在一邊,捂着嘴痛哭,穩婆和其他御醫還在忙碌。
感覺到手象被誰溫柔的執起,她盡力睜開眼,扯去布巾,“昊。。。。。。保王子。。。。。。”外面的一番話,她全聽見了。
“閉嘴!”慕容昊惱怒地瞪着她,“沒有了你,有十個八個孩子有何用,他們以後成家立業,倖幸福福的,沒有你的我,孤孤單單在這世上,有什麼意義?我只要你!”
“。。。。。他是悲兒。。。。。。”
“是悲兒,我也不要。”他抱着她,流下了眼淚,“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沒有你,我就沒有了快樂。御醫,朕傳旨,保皇后!”
御醫們一怔,齊低下頭。
“昊,你好傻!”一行淚以柳少楓的眼角流了下來。
“啊!”穩婆突然大叫一聲,“御醫,小王子要出來了。娘娘你再用點勁。”
柳少楓咬緊下脣,皺緊眉頭,一發力,一陣震天的哭聲響徹了整個房間。
慕容昊抱住柳少楓,噙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