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乃是當今皇朝第一公主,深得皇上慕容裕和皇后的疼愛,此次遠嫁匈奴,大婚盛況空前。不過,這也是慕容裕登基以來,第一次爲兒女辦婚事。
大婚放在太極殿外的神壇舉行,主婚人是太子慕容昊。簇新的杏袍,俊眉朗目,軒昂的氣質,比新郎還引人注目。
慕容裕親手牽着公主,把她交給匈奴大王拓跋暉。後宮所有的妃嬪全來觀禮,衆臣和家眷悉數出席。見此情景,無不羨慕的瞠目。大晉朝的公主,匈奴國的皇后,天下能有幾位女子有這樣的尊容。
慕容昭嬌媚高貴,像朵富麗的牡丹花,拓跋暉高大英俊,一派帝王威儀。兩人並行在神壇前扣手,在天地與衆人見證下,結爲夫妻。
皇后兩眼涌滿淚水,又是欣慰又是不捨,慕容裕雙脣微顫,回身握住皇后的手,也是唏噓不已。
宮女爲新人端上住滿酒的合歡杯。
慕容昭含羞的接過,美目脈脈的看着拓跋暉。拓跋暉顯得非常冷靜,“皇帝,從此匈奴與大晉就是一家!”他高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慕容裕一愣,這合歡酒應該是新人同時飲下,大王怎麼不懂呢?
“大王心中以江山爲重,也可能匈奴與中原習俗不同。”皇后小聲說。
慕容裕釋然,瞧見公主也端起了酒杯,深情的說:“從此,慕容昭是匈奴人,匈奴就是慕容昭的家。”
皇帝與皇后一陣心酸。養女兒有什麼好,什麼貼心小棉襖,大了還不是人家的人。
慕容昊一擡手,三百樂師齊奏送嫁曲,一千枚禮炮共鳴。大晉公主與匈奴大王的大婚儀式漸入尾聲。
應拓跋暉要求,禮畢,就開始啓程。
樂聲中,慕容昊闊步走下神壇,走到拓跋暉面前,拍拍好友的肩,兩個人互相握了握手,點頭而笑,“暉,以後昭就由你照顧了,她可是父皇和母后的心頭肉,不能讓她掉一滴淚。”
“不會。”拓跋暉認真的說,“昭是我匈奴的皇后,匈奴的臣民都會敬愛她,她會過得非常幸福的。”
慕容昭揚起小臉,期待拓跋暉繼續說下去,他爲何沒有說他會對她如何如何呢?他是她的夫呀!
“昊,時間不早,我們應該出發了,早出發才能早點回到匈奴。一路上我已作安排,昭不會受累的!”拓跋暉神情有點急切。
慕容昭收起心中小小的失望,勸慰自己,不要多想,暉哥哥是大男人,當着人面一定不會說什麼出格的話,暉哥哥娶的人是她就行了。
慕容昊憐愛的看着妹妹,輕輕握住小手,“昭,以後就是大人咯,不可任性,不能耍小心眼,皇后要有皇后的樣,要寬容大度有氣量。”要像少楓。唉,他又想起少楓了,對了,今日怎麼沒看到少楓,他偷跑到哪去了。按理他應該和拓跋小白來觀禮呀!
“我會的,皇兄!”慕容昭輕輕點頭,把手放進拓跋暉的手中,“大王,我們出發吧!”
皇帝皇后淚水縱流,嬪妃們應景似的更是哭成一團。慕容昭大禮叩別父母,由拓跋暉扶着走上車,但拓跋暉卻沒有坐上來,而是一躍上了馬。
“大王?”慕容昭臉紅紅地看着夫婿。
“朕要照應整個禮儀隊,路途遙遠,朕怕有意外。”拓跋暉淡然地說。
“嗯,臣妾聽大王的。”慕容昭乖巧地放下錦簾,無人時,流下了一行清淚。這大喜之日,她怎麼覺得暉哥哥好冷淡,像換了個人似的,連以前的一半都不如。
洛陽人傾城出動,十里長街擠得水泄不通,想佔個位置看足公主出嫁的全場。陪嫁的箱箱籠籠數不勝數,宮女和太監排成了長隊,更有太子領着皇宮的侍衛騎着高頭大馬送行。都說皇帝女兒不愁嫁,這樣的陣仗,是男人都會想娶的,何況以後更能借着金枝攀的更高。匈奴大王雖然不必攀的更高,但又公主,卻能換到邊境的太平,也一樣睡着也能笑醒,唉,不知有多疼多敬這位公主呢,該是捧在掌心疼着、哄着吧!
禮隊出城後很久,洛陽還有許多城民站在街頭感嘆不已。
走了一位公主,皇宮中卻像冷清了許多。天黑失分,慕容裕悵然站在中宮門前,失落不已,皇后已哭昏了,由宮女扶進去休息。
慕容昊彈了彈身上的塵土,輕輕走了進來。
“父皇,兒臣回來了。”
慕容裕眨去眼中的淚水,點點頭,“昭沒有哭吧?”
“她現在是匈奴的皇后,黃而不能隨意見的。”
“是呀,她是匈奴人嘍,朕的兒子呀!太子,我們去御書房坐坐,你陪朕說說話,朕今日覺得心特別脆弱。”
“好的,父皇,兒臣也正有事情和你說呢!”慕容昊扶着慕容裕,一路無語走向御書房。
魏公公體貼地開了窗,讓御花園的春光透進窗來,又泡上一壺熱茶,然後退了出來,讓父子倆說話。
“昊兒,昭兒大婚已畢,匈奴大王已離洛陽,是不是該收網了?”慕容裕抿了口茶,情緒平靜了許多。
慕容昊微微一笑,“皇兒正有此意,他們也逍遙的夠久了。”
“可惜啊,可惜傅衝,一世辛苦,最後卻只得斬首示衆,朕想起來都有點不敢相信他會做下那糊塗事。他像個人精般,在這朝中,敢和你這位儲君對着幹,真是很有膽量的。”
慕容昊苦笑,“人是怕逼的。皇兒那時候連續做了好幾件他無力還擊的事,惹惱了他,他才走那招險棋,想置皇兒於死地。”
“你整徐湛,毀他寶貝女兒婚約,還有那個狀元柳少楓,是他看中的,卻不知你早早在靖江就把柳少楓招在手下了。幾件事加起來,他實在是太羞惱了,纔會應下拓跋小白的建議。昊兒,朕到現在都不明白那個公主想幹什麼?”
“她,皇兒具體也說不清。她手下有一批殺手,匈奴先王還在世時,看她很緊,她沒辦法動彈,只好轉到洛陽來。她不止一次想殺拓跋暉,好像想奪皇位,但又好像沒有那種可能吧。說她在洛陽想舉個事,那對她有和用,這裡是大晉,又不是匈奴。她可能是想挑起戰爭,再從中漁利。”慕容昊冷冷的說。
“嗯,在洛陽殺了拓跋暉,一場血戰避免不了的。幸好你當時沒有娶她,實在是個可怕而又有野心的女子。”
慕容昊“哼”了一聲,“皇兒懶得瞧她一眼,她得知傅沖和皇兒不和,一直想拉攏傅衝,有兩次,傅衝拒絕了。但這次,傅衝逼急了,就應下她的要求,助她給殺手們找了個安全的落腳點,以備拓跋暉來洛陽娶親時伏擊。她助傅衝陷害皇兒。唉,也是天空打盹,昱竟然在那時惹火了趙帥,衝帥口不遮攔的在杏紅樓口出狂言,被嫖妓的陳煒聽到。陳煒急於討好傅衝,當個大事去向傅衝稟報,一下正中傅衝下懷。傅衝買通了娼妓偷了趙帥的令牌,讓人去駐京大營調兵,又借進宮之際,讓匈奴殺手混入,指清昱的寢宮,趁夜殺害了昱。這樣,一切跡象都指向了皇兒,皇兒也就百口莫辯。”
慕容裕沉痛的閉上了眼,“但也就是昱被殺害,讓朕一下子意識到這是一個陰謀,因爲朕知道昊兒你雖城府頗深、有心計,但對家人非常在意。朕不是昏君,朕送走你,然後一步一步查清了所有的事。”
“父皇,但那晚皇兒不再宮中呀!”慕容昊問。
“你視察洛河工程,一直到三更時分,然後你去了別處,杜如壁跟在你後面看到了,傅衝一知曉,就決定那晚行事,栽贓於你。你在閩南遇刺,是傅衝讓田屬哄騙海匪,借刀殺人,呵呵,真是招招都是狠毒呀!拓跋小白在驛道邊埋伏的殺手又被御林軍殲滅了。他們沒有想到天網恢恢,終有云開霧散之時,朕看清了這一切,他……柳翰林也看清了。”慕容裕嘆了口氣。
慕容昊抿抿脣,幸福的一笑。“少楓他有一雙慧眼,總是能早早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朕這次不會手軟,無論是傅衝,還是拓跋小白。”慕容裕眼中露出了殺氣。
“父皇,收網是件簡單的事,讓刑部去操心吧。”慕容昊忽然起身,給慕容裕倒了杯茶,“父皇,皇兒想和你說件別的事。”
“呃?”
“父皇,皇兒年歲不小了,東宮一直無主,皇兒欲娶太子妃。”
“好啊,讓史官造個冊,把大臣家的待字閨中的千金全到上,畫上畫像,你挑就行了。”
“皇兒已經挑好了。”
“翰林柳少楓。”
慕容裕愕然等着他,他平靜卻堅決的迎視着,“皇兒誰也不要,只要她。”
“這很荒唐,他娶了拓跋小白。”
“那是他的誘敵之計,少楓是位女子。”
“那就……”慕容裕還沒說完,魏公公突地一臉匆忙的推門進來。
“皇上,太子的侍衛要非常急的事要見太子。”
“哪位?”慕容昊冷聲問。
“高山侍衛,現在外面等着太子你呢!”
“讓他進來說吧。”發話的是慕容裕。
“哎!”魏公公應了一聲,出去了。
“屬下見過皇上、太子!”高山一進門,忙着行禮。
“快說,什麼急事?”慕容昊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柳大人他忽然不見了,屬下把翰林府翻了個遍!”
“什麼?”慕容昊大驚失色,“他有沒有去洛河什麼地方散步,或者去白府、謝宅什麼的,要不然趙將軍的軍營?”
“這幾個地方,屬下都想到,也都去過了。謝先生,白大人,趙將軍現在也在翰林府。屬下沒有辦法,才驚動太子的。”
慕容昊的意志已經狂亂,“那塊派更多的人去找呀,快呀,快呀!”他拼命地大吼,就像往外衝。
“不要去了,是朕讓他離開的。”慕容裕忽然慢悠悠的發言。
“什麼?”慕容昊不敢置信的看着父皇。
慕容裕眨了眨眼睛,“朕不能容許一個女子在朝廷興風作浪。”
“父皇,你怎知???”慕容昊驚愕的瞪大眼。
“她自己坦白的,爲了解釋你那晚在哪裡,她承認了,說你發現了她的身份,一直在責問她。”
“傻瓜,笨蛋!”慕容昊含淚大叫,“她以爲她是什麼,又逞能又逞能。”
昊哭了?慕容裕吃驚的吸了口氣。
慕容昊握手成拳,甩去眼淚,“父皇,皇兒從沒有求過你,這次皇兒求你,告訴皇兒,少楓……她在那裡?”
“朕不知。她說想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她什麼時候說的?”
“去閩南之前就應下的。”
“大騙子,大騙子,這一路上,她半個字都沒有吐,我要抓到她,問問她,她的心事用什麼做的,這麼狠,這樣騙人很好玩嗎?”慕容昊失控的嘴脣哆嗦,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一直呆立在旁邊的高山突然插話,“……大人……好好像不是好好的離開的。”
“什麼意思?”慕容昊兩眼血紅,揪住了他的衣襟。
“柳葉和宗田還在府中,他們本來是要和大人一起出發的,謝先生在城門外等到午後,也沒等到大人,他們要不說,屬下還以爲大人來觀禮了。還有,”他愧疚的擡起眼,“拓跋小白公主也不再府中。”
“什麼?”慕容裕驚的站了起來。
“他帶走柳葉
宗田,就連謝先生也同行,父皇也知,他還那樣對着我笑,說那麼甜的話,哈哈。”慕容昊仰天大哭,忽然又陰沉的冷笑,“柳少楓,你這樣對小王,小王要一輩子恨你,恨你,恨死你。”
她怎麼能如此狠心地對他?怎麼能用這種方式與他告別?她怎麼忍心殘忍的對待他?在他深深愛上他之後。
“昊兒!”慕容裕大吼一聲,“你不要兒女情長,拓跋小白不見了,有可能挾持了柳少楓逃離洛陽。”
“讓人去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不從,一律格殺。”慕容昊拭乾淚水,預期冷若冰霜。
他不要再愛那個會說謊的女人了,不管她是生還是死,他都要她爲她得的欺騙付出代價。
“屬下覺得有可能是匈奴大王帶走了公主和大人。”高山鎮定的說。
“爲什麼?”慕容裕吃驚的問。
“昨天拓跋大王去過翰林府,然後下人們看到公主就開始緊張的收拾東西。”
“有人看見他們離府了?”
“大門有人晝夜看守,沒有看到她們離開。”
“不要問了,是拓跋暉帶走了她們。”慕容昊陰陰的說。
“爲什麼?”
“秘道!”慕容昊痛苦地閉上眼,她捨棄他,隨拓跋暉走了,這是她明智的選擇嗎?
慕容裕跌坐在地上,“快,讓人去追。”
“追什麼,人夾在禮隊中出城的,現在早轉移了。我們品什麼去追呢?昭還在車上,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要讓她傷心嗎?”
“該死的拓跋小白,竟然讓她逃了。”慕容裕氣恨恨的罵。
“該死的人還是會死的,父皇不要擔心。”
“太子,我們大人呢?”高山悶聲問。
“她不是要走嗎?讓她走好嘍!”慕容昊冷然一笑,坐了下來。她走,他就要去追?她爲什麼不能信任他,傻傻應下父皇的要求,逞能地不和他商議,讓他像個傻子,還和他說什麼小王子、公主之類的話,給他希望,又讓他絕望。
狠心的女子,他不追。她敢這樣對他,他要讓她後悔,後悔的死去活來,沒有回頭路。
“父皇,皇兒決定選妃。”慕容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