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岑立夏擡起的腳步,終究不由一頓。旋即輕淺一笑,頭也未回,復又往前走去。

背後卻有窸窸窣窣推搡的聲音響起,岑立夏聽到有人喚她:

“繆兒……”

猶豫而躊躇的兩個字,像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又沙又啞,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以及太多太多不能言說的情愫……這熟悉到叫人苦澀的嗓音,令岑立夏一雙腳,在剎那重若千斤,再也移不動半步。

轉身,女子一腔的驚喜與激盪,卻在觸到她默默唸着的那個名字的主人之時,化作僵硬。

“景大哥……”

喃喃喚着這三個字,岑立夏不能置信的望向房間另一角的那個男人,三年未見,他清潤的眸底,依舊有她熟悉的溫暖與情意,即便是那周身的血污,也難以掩藏。

望着他全身被血浸過一般的模樣,卻只叫岑立夏一顆心瞬間如墮冰窖。

面前的男人,衣衫襤褸,鮮血的染污,早已看不出那衣衫曾經是怎樣的顏色,他修長的四肢,此刻被長長的鎖鏈禁錮着,依稀可見,手足腕處,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汩汩往外滲着暗紅的液體,止也止不住,但這一切,猶不及那兩根狠狠釘入他肩胛骨的鋼針,更叫人觸目驚心。

“景大哥……”

將心底那猝然而起的一股痛感,狠狠壓下,岑立夏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奔到他的面前的。

“滾開……”

揮手格開那鉗制在他周圍的兩名侍衛,岑立夏一把扶住男人搖搖欲墜的身子,從他身上淌出的滾燙鮮血,瞬時炙的她整條手臂都是一顫。

“景大哥,你怎麼樣?”

拼命的告訴自己要冷靜,但當她用髮髻上扯下來的銀釵,試圖將鎖在男人身上的手銬腳鐐解開的時候,她卻依舊難以止住雙手的顫抖。

“繆兒……”

暗啞的嗓音,低不可聞,男人死死咬住牙關,任那乾裂的脣瓣,幾乎滲出血來,方能阻止喉嚨裡不受控制的逃出的痛吟。

“我沒事……只是皮肉傷……不要擔心……”

疼痛在男人的額頭刷過陣陣冷汗,慘白的面容,一絲血色也無,但他的眼底,他一雙琥珀色的瞳仁,此時此刻裝滿的卻依舊是對映在他眸裡的那個女子的綿綿關切。

他早已鮮血淋漓,體無完膚,卻唯恐她擔心。

眼眶一熱,岑立夏幾乎落下淚來。

不遠之處的容珞琬,卻不忘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夏侯繆縈,你都聽到了……他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見着你的第一件事,卻還是替你着想,多麼令人感動……”

她的冷嘲熱諷,岑立夏仿若未聞,只將解着男人鐐銬的手勢,放的更輕更緩,低語道:

“景大哥,你忍着點,很快就好了……”

容珞琬狠狠盯着她忙碌的身影,一雙美目,怨毒的幾乎滴出血來。

岑立夏無心追究她的殘忍,此刻,最重要的是救治景大哥。

古鏽色的鐐銬,早已被男人的鮮血,浸的一片暗紅,空氣裡四處瀰漫的都是鮮血的腥羶之氣,岑立夏一點一點的將幾乎摳進他肉裡的鎖鏈,解開,移走,儘管她已經十分的小心翼翼,但她依舊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在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在那冰冷的鐐銬不可避免的磨在男人體無完膚的傷口上之時,他整個身子藏也藏不住的緊繃。那是兀自隱忍着錐心刺骨的疼痛,而特有的反應。

岑立夏只覺心口處一片火燒。

不,她不能亂,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

禁錮在男人手腕腳腕處的鐐銬,都已經一一被解了開來,露出翻卷的皮肉,一道一道,有些經已發炎,岑立夏忍住想要立即爲他上藥的衝動,而是望向那釘在他肩胛骨上的兩根鋼針,眼下,必須先將它們取出來,否則再耽擱下去,只怕景大哥這一身的武功廢了不說,還可能……岑立夏不敢去想那個結果。

“景大哥,你先將這兩顆藥吃了……”

從懷中的青瓷瓶裡,倒出兩粒護住心脈的丹藥,喂進男人口中,岑立夏深吸一口氣,輕聲道:

“景大哥,你忍着點,現在,我幫你將鋼針取出來……”

男人點了點頭,儘管疼痛已經讓他說不出話來,但那凝於他眼角的不顧一切的信任,卻仍是岑立夏心痛如炙。

逼盡指尖不能自控般的輕顫,女子將全身的內力,盡數凝聚於雙掌之上,然後在男人肩胛處的各處要穴,一一拍下,隨着兩記利刃狠狠穿透**的摩擦聲響,那釘在男人體內的兩根鋼針,瞬時飛了出去。

巨大的疼痛,迫的景垣慘呼一聲,旋即被他死死嚥下,卻猶自咬牙道:

“我沒事……”

似一記重錘,驀地撞在岑立夏的心口上,叫她再也忍不住眸裡的酸澀,淚意奪眶而出。

“景大哥,我幫你上藥……”

垂眸,任那滾燙的淚水,燒灼着她的瞳孔,岑立夏伸出手去,將早已準備好的金瘡藥,一一灑在男人身上的各處傷口,那灰白的粉末,融進那些千瘡百孔的血痕裡,很快便被滲出的鮮血沖刷、掩埋,止也止不住。

不夠,她身上帶的藥,根本不夠。眼下,必須儘快將景大哥帶回宮中救治。

不再多想,岑立夏遂小心翼翼的扶起已近半昏迷的男人,就要往門外走去。許是剛纔這一番的忙碌,耗得她心力交瘁,甫起身的剎那,女子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深吸了一口氣,岑立夏漠視了體內那陣陣的虛浮之感,只集中精神,攙扶住景垣,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那頭先鎖住景垣的兩名侍衛,卻在這個時候,驀地擋在了他們的面前,握在手中的長劍,兀自泛着青冷寒芒。

便聽一旁的容珞琬,悠悠開口道:

“夏侯繆縈,你將這裡當成了什麼地方,可以任由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岑立夏看也不看她,一手扶住景垣,一手卻是將掌心中握着的丹藥,緊了緊:

“不想被毒死的話,就立刻給我讓開……”

眼前又是陣陣眩暈,呼吸一促,岑立夏強撐住幾乎搖搖欲墜的身子,心中陡生一股不祥的預感,就當她不再猶豫,即要將手中的丹藥炸開的時候,卻見面前的容珞琬,嫣紅似血的脣瓣間,忽然扯開一抹殘忍而愉悅的弧度,恍惚間,她聽到她嫵媚婉轉的嗓音,帶着悠悠笑意,輕聲開口,說的是:

“夏侯繆縈,你以爲只有你自己會用毒嗎?虧你還自稱是毒聖禹簫寒的傳人,連自己被人無聲無息的下了毒,都不知道……”

像是爲了證明她話中的真實性一般,岑立夏只覺體內奔騰的那股無力感,越來越濃烈,直到一下電擊般將她擊中,女子再也支撐不住,帶着景垣一起,重重跌倒在地。

即便摔得這樣沉重,岑立夏卻絲毫感覺不出疼痛來,四肢百骸,此時此刻,惟剩一片麻木,連指尖都動不得半分,整個人瞬時僵硬的似一塊石頭。

“是鉤吻?”

舌尖發麻,岑立夏驀地望向女子特意揮在她面前的纖纖玉指,那養的青蔥似的指甲,染着如鮮血般豔紅的鳳仙花汁,妖異而瑰麗。

岑立夏只覺一顆心,突然向着一具無底的深淵墜去。

她看到容珞琬嬌嫩的脣瓣,一開一合,說的是:

“你倒也不是笨的無可救藥,竟能猜出本宮用的是鉤吻……”

得到確認的岑立夏,卻幾乎不能置信:

“怎麼可能?”

那名喚“鉤吻”的毒藥,只在《禹氏秘錄》裡提過一個名字,沒有配製方法,也沒有解藥,因爲這種毒藥,早在百年前就已經失傳,連當初的毒聖禹簫寒,也無法再製出,他只是知道,這“鉤吻”色如鮮血,無臭無味,恰如女子塗染指甲所用的鳳仙花汁……除此之外,再無記載。

而此時此刻,她身上所中的卻是這名爲“鉤吻”的毒……女子清麗臉容上,不能置信的神情,令容珞琬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怎麼不可能?夏侯繆縈,你一直自以爲醫術高明,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現在,被自己最熟悉的毒藥放倒的滋味,如何?”

岑立夏望着女子纖細美好的身形,一邊嗤笑着,一邊向她不斷的迫近。她殷紅的指甲,驀地劃上她的脖頸,猶如利刃一般,死死抵着她的肌膚:

“夏侯繆縈,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捏死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被毒藥浸透的身子,完全動彈不得,岑立夏望着身畔幾近癲狂的女子,再望望一旁陷入昏迷的景大哥,他身上本已重傷,再加上“鉤吻”的毒性,她不知他還能撐得幾時。

“容珞琬,這是我跟你之間的恩怨,你要怎麼對付我,都沒關係……不要再牽連景大哥了,你放過他,我任你處置……”

女子卻是呵呵一笑:

“我不放過他,又如何?”

“夏侯繆縈,既然你這麼在乎他的死活,本宮偏要在你面前,將他殺死……看着你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卻無能爲力,那種痛苦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脣瓣扯着瘋狂笑意,容珞琬驀地從一旁的侍衛手中搶過那柄泛着嗜血銳茫的利劍,說話間,就要向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刺去……“不要……”

隨着岑立夏撕心裂肺的一聲阻止,只聽空氣裡忽有暗器劃破長空的烈烈轟鳴,容珞琬只覺手腕瞬時痛至入骨,一個握不緊,掌心中的長劍,遂跌落在地,激起泠泠的脆響。

緊接着,是房門的轟然撞開。

岑立夏望着衝進房門的男子,懸着的一顆心,瞬時一定。

“夏兒……”

“繆兒……”

不同名諱的兩聲輕喚,同時響起,司徒銳與赫連煊,幾乎同時向着跌倒在地的女子奔去。

兩人眼底眉梢,一樣的焦切與痛惜。

岑立夏迫着自己的雙眸,只落在右旁的那個男子身上,喃喃喚着:

“司徒銳……”

輕巧的三個字,瞬時阻住了赫連煊繼續向前的勇氣。他只能硬生生的停在那裡,眼睜睜的看着她被另一個男人緊緊抱住。

“夏兒,你怎麼樣?”

短暫的相擁過後,司徒銳便焦切的檢視起女子身上的傷勢來。

“鉤吻”的毒,不會立時要她的性命,比起解藥,岑立夏此刻更關心的是她身畔的另一個男子的安危:

“你先別管我……去看看景大哥他怎麼樣了……”

她現在全身無力,什麼也幫不上忙。只能寄希望於他。

司徒銳雖然猶自放心不下,卻也不忍看她着急,只得點點頭,去查看景垣的傷勢。

赫連煊遠遠的望着她,她的眼裡,有讓她爲之一喜的司徒銳,有叫她擔心不已的景垣,自始至終,卻絲毫沒有他的存在。

他與另一個男人,一起出現在她的面前,可她的眼裡,從來沒有他。

埋在胸膛裡的一顆心,終究不可避免的微微一窒,像是在這一剎那,本什麼東西狠狠揪緊,一呼一吸之間,都漫開不能抑制的慘痛。

岑立夏假裝沒有察覺他的目光,儘管被他盯住的視線,是如此的滾燙灼熱,燒的他幾乎一顫。

“阿煊……”

下一秒,容珞琬卻已走到他的身畔,被暗器所傷的右臂,還帶着隱隱的麻痛,她卻已伸出手去,試圖去挽男人的臂彎。仿若絲毫不在意,從他進門到現在,他一雙情愫暗涌的眼眸,自始至終,都只能容下另一個女子的存在,不曾有半分落在她的身上。

赫連煊直到此刻,彷彿纔看到她,只是,他的雙眸,在瞥向她的剎那,早已不復映着另一個女子之時的矛盾與激越,惟剩無盡的冷漠。

“不要叫本侯的名字……”

男人近乎厭惡般的避開她的觸碰,一把微啞的嗓音,冰冷而凜冽。

心中一刺,容珞琬嘶聲開口道:

“你現在連我的聲音,也不想聽到了嗎?”

自從他以爲那個女人死了之後,他再也不碰她,不見她,到現在,連她的聲音,他都不想再聽,叫容珞琬如何接受的了?

赫連煊卻聽不到她的指責與哀怨,他的眼中,他的心底,此時此刻,都只有那面容蒼白的另一個女子。

“你對她和景垣做過什麼?”

他真的很想走到那個女子的身旁,哪怕只是望一眼她的傷勢如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遠遠的對住她的側顏,什麼也做不了。

容珞琬順着他的目光,望向角落裡的兩男一女,冷冷一笑:

“你都看到了……如果你們再來晚一步,那個女人和她的景大哥,就會變成兩具屍體……”

語聲一頓,女子精緻的臉容上,毫不掩飾的露出惋惜的神情,“真是可惜……”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是進門這麼久以來,赫連煊第一次望向身畔的女子。是他太久沒有注意到她了嗎?昔日記憶當中溫婉如水的女子,此時此刻,眼角眉梢,卻惟餘被妒忌與怨毒填滿的灼灼戾氣,浸的她整個人,如此的陌生。

“我爲什麼要這麼做?”

像是聽到了一個絕大的笑話一般,容珞琬嘶聲笑了開來:

“因爲我恨她……我恨透了夏侯繆縈,我恨不得她死在我面前,死無葬身之地……”

烈烈恨意,像是要從女子怨毒的幾乎滴血的眸子裡冒出來一般,每一字每一句,無不淬滿了見血封喉的毒液,盡數灑向岑立夏。

那樣的瘋狂,叫人不寒而慄。

但轉瞬,前一秒還歇斯底里的容珞琬,下一刻,豔紅的脣瓣間,卻忽而扯開一抹扭曲的笑靨,如同盛放在午夜的食人花一般,妖異而殘忍:

“不過沒關係,反正她已經身中奇毒,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她姣好的容顏上,此刻佈滿某種報復的快感,像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煥發出刺目的興奮。

“是鉤吻……”

感覺到那個男人與司徒銳,同時焦切的望向她,岑立夏不由出聲道。

“把解藥交出來……”

司徒銳顯然比赫連煊,更瞭解這‘鉤吻’的厲害,下一秒,男人已是抽出腰間的軟劍,直抵容珞琬的喉嚨而去。

女子卻連看也不看那隻要輕輕往前一鬆,就會刺穿她咽喉的利刃,臉容上依舊掛着恍惚卻歇斯底里的笑意:

“我爲什麼要給她解藥?我好不容易纔得到這‘鉤吻’,能夠致她於死地……我恨不得她死,現在,好不容易就要實現了,我爲什麼還要救她?”

眼看着她已處在瘋狂的邊緣,那樣子,即便此刻與岑立夏同歸於盡,她也渾不在意一般。

“在夏兒毒發之前,你信不信,本侯有的是方法,叫你生不如死……”

手中的利劍,又往前送了幾分,鋒利的劍尖,在女子白皙的頸項上,瞬時劃下一道殷紅的血痕,若非顧忌解藥,司徒銳真的很想就這樣將她立斃於劍下。

容珞琬卻彷彿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她反而近乎憐憫的望向他:

“北昌侯,我真的替你不值……就算你今天能夠救得了夏侯繆縈這個賤人又如何?她總有一天,還是會離開你,回到赫連煊的身邊的……”

所以,她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她一定要在事情發生之前,阻止它,只要那個女人死了,她就永遠也不可能再跟阿煊在一起了。

到時候,阿煊就可以回到她身邊了。

手中的長劍,在這一剎那,仿若突然變得有如千斤,令得司徒銳幾乎握不緊。從女子口中吐出的讖語一般的字眼,就像是根根不期然的刺一樣,毫無防備的刺進他的心底,將那些隱秘的,藏在他靈魂深處不見天日的恐慌與不安,一併攪了出來,狠狠一痛。

赫連煊心底卻不由的重重一動,下意識的望向牆角的女子。他知道他很自私,但這一剎那,他卻無法抑制那些一簇而起的希冀之火。

岑立夏只覺胃裡一陣揪緊,她迫着自己不去看那男人望向他的視線,比起他,她更加不想令司徒銳有任何的不舒服之感:

“只有你纔將赫連煊當成寶……”

強壓住體內翻騰的氣血,岑立夏死死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開口道:

“對我來說,他及不上司徒銳的萬一……從我假死的那一刻起,我就跟他再無瓜葛,是我不要的他……這一輩子,是生是死,我都不會回頭……我絕對,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

女子嗓音虛弱,斷斷續續,卻是如此的堅定,毫無轉圜的餘地,從她輕啓的脣瓣裡,咬出的每一個字眼,莫不像是一柄削的鋒銳的利劍,直刺赫連煊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而去,在那原本就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的臟器上,毫不留情的劃下一道致命的傷痕。

像是永生永世,再也好不了。

但他竟不覺得有絲毫的疼痛,只是有一種鈍鈍的感覺,如同人之將死,一切經已模糊。

痛?痛的緊了,自然便變作麻木。

惟餘茫茫的慘淡,綿密如萬千蛛絲,結成一張牢不可破的大網,將他死死鎖在裡面,不見天日,不得呼吸,直到這殘敗的身子,隨着死去的一顆心,一同埋沒,方能休止。

“放了她……”

語聲平平,赫連煊薄脣輕啓,一字一句,開口道:

“你恨的人,應該是本侯……與岑立夏,沒有任何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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