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管家跟着轉身,在夜蒼邢的身後邁出了門檻,不過纔是朝着書房走了幾步之後,走在前面的夜蒼邢便停下了腳步。
在司馬管家微微詫異之下,夜蒼邢淡淡的開了口,“從今日開始,每日夜府膳食減半,若是有剩下來的膳食,派人送去廟堂,分給那些無家可歸的乞丐。”
司馬管家聽聞,更是驚愣,“家主這是……”
“蘇瑾雖然辦事的風格別樹一幟,但她說的話也並無道理,想要坐穩江山就要迎合百姓,若是連百姓都無法得到安居,就算是再爲龐大的江山,也勢必要面臨着崩潰瓦解。”夜蒼邢說着,忽然又強調了一句,“記得讓人打着五王爺的旗號去辦。”
司馬管家點頭,“家主放心,老夫一會便派人去辦。”
“恩。”夜蒼邢點了點頭,繼續朝着書房邁出了步伐。
其實從本質上來說,今日蘇瑾的一番話確實在他的心裡敲了個警鐘,因爲平日裡他和五王爺只是一味的針對其他王爺而招兵買馬,以備不時只需,但卻獨獨忘記了那些最有權力擁政的人。
那些看似流落在街頭的乞丐們,大多數都是子嗣死在戰場上的孤寡老人,或是沒了父母的幼小孩童,雖然這些人看似沒有威脅到政治的資格,但誰也保證不了,兔子急了會不會咬人一口。
如果在老皇帝駕崩之後,與其他王爺面對爭權的五王爺能夠得到這些百姓的擁護,想必對權位之爭只有利而弊端纔是。
蘇瑾……
想着這個名字,夜蒼邢那閃着紫色璀璨的眸光,更加的深沉進了眼底,他不知道蘇瑾的目的在於何,但他不得不承認,蘇瑾這個名字,正在一點點的讓他改觀着什麼。
蘇瑾在夜蒼邢離開之後,也是簡單的把碗裡的粥喝完了便起身離開了前廳,再次朝着蕭雅院的方向走了去。
一路上,她不斷着想着青城那張還稚嫩的面龐,和那雙永遠像是不經風雨浸染的雙眸,曾經她覺得,可以憑藉自己的實力保住青城的單純,但是經歷過上一世的殘忍教訓,她今生又怎敢再去拿着青城的性命去作爲賭注?
一個無聲的影子,落在了蘇瑾的身後,還沒等蘇瑾轉身,便先開了口,“主子。”
蘇瑾聽聞,轉回身看着身後的成墨,“克修如何了?”
“回主子的話,克修還在蘇府調養,不過想必再休息幾日,便無大礙。”
蘇瑾點了點頭,又問,“蘇家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回主子的話,蘇老爺是鐵了心的將蘇夫人仍在縣衙大牢不管不問,就在屬下來之前,縣衙的衙役剛剛傳了話,若是在今日之前蘇老爺仍不打算將蘇夫人帶回府中私自處理的話,那麼明日午時便要當着雲國百姓的面,將蘇夫人以七出之罪浸豬籠。”
蘇冉國的性子,蘇瑾瞭解的很,那個男人就算是疼愛着顧雲霞,卻終是容忍不了顧雲霞給他扣的這頂綠帽子,所以現在蘇冉國的不聞不問,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幾日你仍舊陪着克修在蘇府,若是蘇老夫人提前回府,記得過來告訴我一聲。”蘇瑾想了想,又道,“一會你離開之後,先去縣衙一趟,親自找到知府說一聲,讓他晚上給我留個門,我要去送一送我的孃親。
”
“主子是打算救蘇夫人出來?”
“你想多了。”蘇瑾笑,“不過是去弄清楚一些事情而已。”說着,看着成墨那一臉的驚訝,她又問,“你可是覺得我薄情寡義了?”
“屬下不敢。”成墨垂下了雙眸,雖是驚訝卻沒有質疑,“屬下從小跟在主子的身邊長大,對於主子的爲人,屬下很瞭解,主子覺得沒有必要相救的人,屬下只是會詫異,卻不會質疑。”
“詫異是應該有的。”蘇瑾對於成墨的信任,很是寬心,又與成墨交代了幾句之後,便讓成墨離開了。
她想,也許這就是成墨和克修之間的區別,成墨總是將自己的問題寫在臉上,但就算是再過對她詫異,卻因爲着對她的那一份相信而不會猜忌。
但克修就不會,那個總是將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裡的男人,早已在自己的心房外鑄造了圍牆,就算是她把心掏出來,他也一樣會懷疑自己的目的和動機。
信與不信之間,不過只差了一個字,卻是隔着千山萬水的險阻……
“青城姑娘手下留情啊……”
“青城姑娘,您就放過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還沒進院子,蘇瑾便聽聞到了從院子裡面發出的痛哭聲,邁着步子走進院子,便看見青城滿身殺氣的站在那些丫鬟的面前,雙眼冰冷,面無表情。
那些丫鬟各個都是紅腫着面頰的跪地痛哭着,更有膽子大一些的抱住了青城的雙腿,想要讓青城繞過她們。
蘇瑾的到來,讓這些丫鬟觸目,她們紅腫的眼睛朝着蘇瑾的方向看了去,雖是不敢開口,可一雙通紅的眼睛,無不是在懇求着蘇瑾,放她們一條生路。
青城見着了蘇瑾,一改剛剛麻木不仁的樣子,對着蘇瑾垂下了雙眸,輕輕的喊了聲,“小姐。”
蘇瑾點了點頭,先是將青城拉到了自己的身後,隨後居高臨下的看着那些驚恐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丫鬟們,輕輕的笑了起來。
“現在,你們可有人願意告訴我,福菊是何人了麼?”
要狠,她就要狠到別人的骨子裡,讓她們先歷經了恐懼之後,心甘情願的告訴她,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蘇瑾不過是一句話落下,那些剛剛還不肯開口的丫鬟們,一時間蜂擁而上的撲倒在了蘇瑾的腳邊。
“夫人,福菊是一直侍奉在家住身邊的貼身丫鬟,她進府的時間最早,所以在我們之中,閱歷也是最多的。”
“夫人,福菊其實不過是仗着家住的疼愛,而一心的想要成爲這個府中的女主人而已,但是她沒想到家住竟然迎娶了您進門,所以她一時的怒火攻心,這才讓奴婢們過來找青城姑娘的麻煩。”
“夫人,其實奴婢們也是被迫無奈,如果奴婢們不來,指不定福菊還要怎麼爲難奴婢們呢,如今夫人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請夫人開恩的放奴婢們一條活路吧!”
在一羣丫鬟的你爭我喊之下,蘇瑾算是終於瞭解到了福菊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其實她在從前廳回來的時候,便已經猜到了這個福菊不過是個比較受寵的丫鬟罷了,因爲如果福菊的身份稍微高一些的話,那麼司馬管家也不會在見了夜蒼邢之後隻字不提。
瞧着此刻圍在
她周圍的丫鬟們,蘇瑾嘆了口氣,“我可以放過你們,但是你們要幫我做一件事情。”
“夫人儘量吩咐奴婢們就是了。”此刻的丫鬟們哪裡還有剛剛打死也不說的勁兒?現在只要蘇瑾說讓她們跪着在府裡爬一圈,她們也是樂意之至,因爲她們誰也不想再重蹈覆轍成還在門外昏死的翠兒那般。
“我要你們從我這裡離開之後,去找到你們的家主,然後將今日的事情全部告訴給他,最後和他說,若是今日天黑之前他還不來院子將人領走,就別怪我留不住她!”
這些丫鬟本以爲是什麼難事,如今一聽不過是去通知家主而已,趕緊點頭的應了下來,“夫人且放心,只要夫人願繞過我們一命,不要說是爲夫人做事,就算是以後爲夫人赴湯蹈火,我們也心甘情願。”
蘇瑾聽聞,笑了,“奉承的話就不必說了,你們只要按照我吩咐的辦即可。”她蘇瑾的身邊不需要廢人,自然也不需要搖擺不定的牆頭草。
這些丫鬟見了蘇瑾的擺手,趕忙相互攙扶的站起了身子,腳底着火的朝着院子的門口跑了去,似乎此刻這院子裡有什麼洪水猛獸。
待這些丫鬟終於消失在了門口,熱鬧了一個早上的院子也終於是安靜了下來,蘇瑾回身拉着青城走進了屋子,挨着軟榻坐下身子的同時,輕輕撫摸着青城那因爲抽打別人,而已經紅腫起來的手心。
“青城。”蘇瑾輕輕擡起雙眸,對視上青城那一雙在經歷過掙扎之後,略顯得光亮的眼,輕輕的開了口,“疼麼?”
青城點了點頭,“疼。”其實她本來是想說不疼的,可是看着蘇瑾那一雙從不容許別人說謊的眼,還是老實的承認了。
蘇瑾又問,“那麼你的心可還疼麼?”
青城被如此一問,先是一愣,隨後帶着幾分驚訝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臟,“不疼了,不但是不疼,就連剛剛的那些個委屈和憤怒也沒有了。”
“這就對了。”蘇瑾輕輕摩挲着青城的手心,“青城,在這個勝者爲王的世道中,要想明哲保身,你就要先學會保護自己,我可以站在你的身後幫你收拾爛攤子,但我不可能陪在你的身邊,爲你擦拭那因爲委屈而落下的淚花。”
青城一驚,隨後忽然的笑了,帶着終於領悟了蘇瑾良苦用心的做法,“噗通!”一聲的跪在了蘇瑾的面前,“到了現在,青城終於明白了小姐的用意,謝謝小姐願意扶持起來這般沒用的青城,從今日起,青城對天發誓,就算學不會小姐的獨當一面,也不會再成爲小姐身後的累贅!”
“好丫頭。”蘇瑾滿意的點了點頭,伸手將青城從地上拉了起來,“剛剛成墨來了,說是克修還躺在牀榻上無法動彈,這幾日你便先回到蘇府去照顧克修吧。”
青城聽聞,羞澀的紅掛上了面頰,對着蘇瑾輕輕的點了點頭,滿眼的憧憬,“是,小姐。”
瞧着青城那雙滿是愛戀的眼,蘇瑾不動聲色的轉眼朝着窗外看了去,她很清楚讓剛剛成長的青城去面對希望的崩塌是有多麼的殘酷,但她沒有選擇,必須要如此安排。
愛之深,痛之切,情難斷,恨滋生,只有讓青城在先嚐試過希望和絕望之後,才能讓她在面對克修的利用時,做到該有的冷靜自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