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十三好容易離了那刀光劍影的生活,有了妻兒老小,他何嘗不想這麼平靜的過下去。可是薛冷玉說要替他重開茶莊,這話,他又如何能相信。
他知道,薛冷玉既然只是個被慕容家掃地出門的小妾,那麼必不會有什麼身份背景,那又能有什麼能耐,能做到他們做不到的事情。而只要再露了臉,到時候,再想要全身而退,那就難了。
薛冷玉說不出話,只能聽他說下去。
羅十三道:“薛姑娘,我相信你是好心,不過我們現在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想回頭了。這兩個人,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底細,我也不能留下他們。”
薛冷玉心裡一緊,難道他要殺人滅口。
羅十三看薛冷玉變了臉色,笑的:“薛姑娘,你不用緊張,我不會殺你的。若不是他們逼我太甚,我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我想,你看到得這一切事情,你都不會說出去吧。”
薛冷玉連忙眨了眨眼,那意思是自然不會,絕對不會。雖然她此時如果可以,是想勸着羅十三不要殺人的,可是自身難保,哪裡還敢想別的事情。
“十三……你要殺了他們……”顧珍看.看羅十三,想說話,不知該怎麼說。
“他們不能留。”羅十三冷冷道。別的.不說,只看慕容浩澤的樣子,便是狠的下心腸,有仇必報的,何況還是傷害了他的女人。
顧珍心裡還有些許不忍,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卻也知道不能一味的婦人之仁,也就不好勸。第一步已是錯,如今根本無法回頭。便是回了頭,慕容家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羅十三道:“薛姑娘,我並不想多殺無辜。何況你剛纔.出言提醒,也算是救了我們一次。等到我找慕容家拿到錢之後,我便將你打昏放在柴房,等她們找來了,你便說什麼都不知道罷了。你也是受害者,想來慕容浩軒不會爲難你的。”
難爲倒是不一定會難爲,可是想着和兩個死人待.在一起,薛冷玉身上雞皮疙瘩直起。可此時此刻,羅十三不殺她,已經是大恩大德了,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羅十三道:“今晚,就委屈姑娘在這裡過夜了。”
顧珍忙道:“後面的那間房還空着,要不,讓薛姑娘.在那裡歇。”
羅十…頭,便.往前一步向她伸出手去,打算將薛冷玉扛了進房。
薛冷玉微微嘆氣的閉了眼,沒有一技傍身果然就是弱勢。如今沒有性命之憂,已經算是命好了。
羅十三的手剛要觸上薛冷玉的肩,大門一開一關,一陣強風掃進,只聽顧珍一聲驚呼,薛冷玉身子一晃,已被捲進了另一個人的懷中。
不知發生了什麼變化,薛冷玉惶恐睜眼,正對上一雙幽深的眸子,那人面色上雖然冷清,可是隱隱怒火卻是散發着掩飾不住的殺氣。
薛冷玉肩上一麻,穴道被解,也不管邊上有多少人,也不管現在是什麼情形,想也不想的便伸手環上那人的脖子,聲音裡帶着絲撒嬌,帶着些欣喜之極的歡愉。
“殊離,你終於回來了。”薛冷玉心中一剎那的空白之後,瞬間便被他的體溫填的滿滿,緊緊摟着他的脖子,再不願放開。
殊離眼裡的殺氣,在對着薛冷玉的時候,終於有了那麼一絲暖意,單手按在她背後,令她沒有一點空隙的貼着自己,想吻上她近在咫尺的臉,卻終究是有這麼多人在不好意思。
羅十三雖然也是自認在江湖中摸爬滾打過的,可是畢竟只是不入流的綠林之輩,剛纔只覺門一開一關間,空中便頓時多了一絲冷意,冷汗抑止不住的溼了衣服,再仔細一看,原來眼前站着的人,竟然是李沐身邊的殊離,那一點點動手反抗的意識,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能怔怔的站着,說不出話來。也不敢打擾。
殊離,羅十三是認識的。他的身手,他也是知道的。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和薛冷玉之間,竟然有這麼親密的關係。
“你受苦了。”殊離伸出手觸上薛冷玉的臉頰,緩緩摩挲。這一刻,便是身邊有再多人,彼此眼中,也容不下其他。
薛冷玉笑着將臉窩進他懷裡,不想讓他看見紅了的眼睛。這一別,本以爲再也不能見。
殊離便順勢的摩挲上薛冷玉頭頂,順着絲柔秀髮往下輕撫,卻無意的碰觸到她頸後。
薛冷玉輕輕哼了一聲,全身一顫,摟着殊離的手臂,不由的緊了幾分。
“怎麼了?”殊離急道。
“沒事。”薛冷玉悶悶道。剛纔都能感覺到殊離身上散發着的殺氣,要是讓他看見了自己脖子上的傷痕,只怕他馬上就會將羅十三劈了。
殊離皺了眉,伸手去撥薛冷玉的腦後秀髮。薛冷玉掙了一下,被他一隻大手按在腦後動彈不得。
撥開腦後秀髮,薛冷玉白皙的頸後,那一道青紫無可遁形。薛冷玉只覺得殊離呼吸一窒,隨即那壓在腦後的手更加用力,讓她回不過頭去,另一隻肩膀輕微一動。
一聲利刃破風的輕嘯,顧珍和顧寶的兩聲驚呼,薛冷玉心中恍惚明白殊離要做什麼,急叫不要殺他,拼命的要扭過頭去。
不敢太用力怕傷了她,殊離放鬆手上力道,薛冷玉扭過臉來,卻見殊離右手伸直握着一把長劍,劍鋒閃着青光,劍尖,正抵在羅十三的頸上,再往前一分,便破皮見血了。
羅十三站着動也不敢動,殊離一出手,他便知自己和他的差距豈止天地之別,冷汗順着髮髻流下,一滴滴落在地上。握緊了拳,勉強能控制住身體的顫抖。
顧珍腿一軟跪在地上,帶着哭音不敢擡頭:“殊大人,求你放過我夫君吧,我們對薛姑娘,沒有敵意的。”
“是啊是啊。”薛冷玉連忙的抱了殊離的胳膊:“他們不想殺我的,你別這樣。”
殊離的聲音冷道:“他若是想殺你,我豈能容他活到現在?”
薛冷玉感覺殊離是真的動了怒,連忙嬉皮笑臉的拉着他的手:“別這樣,在我面前殺人多不好,我會做噩夢的。”
收回視線,定定的看了薛冷玉一回兒,殊離的眼神漸漸舒緩下來,手臂放鬆,収劍入鞘,分毫不差。
薛冷玉見殊離收劍,心裡一鬆,抱了他的胳膊討好道:“你好厲害。”
見薛冷玉難得一臉討好乖巧的笑,殊離心裡也軟了下來,反手握了她小手在掌心,笑了笑,沒有說話。再看向羅十三,那殺氣也沒有原先的重了。
劍離了咽喉,羅十三隻覺得壓力驟的一輕,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冷汗溼了衣衫,這短短一瞬,不啻於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羅十三長長鬆了一口氣,有些腿軟的後退了一步站住,聲音嘶啞了道:“多謝殊大人,不殺之恩。”
殊離冷冷道:“便是我不殺你,你以爲慕容家,會放過你們嗎?慕容夫人,關在什麼地方?”
羅十三張了張嘴,還未說話,卻見殊離猛地扭頭向側門外道:“什麼人?出來。”
氣氛猛地僵了一下,隨即是一陣壓抑的哭聲,從門裡面,走出個小男孩來。一邊抹眼淚,一邊咬着脣抑制自己的哭聲,可憐兮兮的眼睛望望殊離,再望望羅十三,那臉上表情着實可憐。
顧珍連忙上前抱了男孩在壞裡,安慰道:“乖,旻兒不哭了。”
顧旻在顧珍懷裡,索性的大聲哭起來,屋裡,一個老人咳了幾聲,有些喘息的問道:“珍兒,怎麼了,怎麼旻兒哭了。”
顧珍祈求的眼神看了看殊離,道:“爹,沒事,您安心睡吧。”
殊離張了嘴,剛要說話,薛冷玉手快的連忙掩了上去,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殊離皺了眉,卻不佛薛冷玉的意思,便沒有開口。只是一臉疑問的望着她。
幾人都不做聲的沉默了一會,被驚嚇的小男孩在孃親懷裡老老實實的窩着,感覺到老人睡的熟了,顧珍低低道:“殊大人,能不能到外面說話?”
殊離還不及回答,薛冷玉便先低了聲音道:“好。”看來他們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瞞着老人的,便是不管怎樣,這份心,卻是可貴。
正要拉了殊離走,羅十三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不必了。”
薛冷玉一愣,衆人都看着他,等他要說出的話來。
羅十三道:“殊大人,這綁架劫持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我願意帶着慕容夫人和慕容浩澤去自首,妻兒無辜,還請大人放了他們。”
膝上一軟。羅十三在殊離面前重重跪下,神色坦然。他一向知道自己不是善類,混跡綠林的時候,手上也有過幾條人命,如今時候到了,要還了這性命,也是應該。不過妻子身弱,幼子尚小,不忍心他們一同受苦。
顧珍見了丈夫行爲,心中酸澀無比,想要說出生死與共的話來,卻是摟了兒子在懷,知道丈夫如此,便是爲了保全孩子,若是自己再一衝動,豈不是辜負他一番苦心。
顧珍低頭摟了兒子,埋在他瘦小的肩上,淚水不止。小男孩不知道這是出了什麼狀況,只是知道孃親傷心,不由的伸出小手拭着顧珍臉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