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低頭,赫然見到那手指逐漸變黑,變腫,景王再傻,也知道自己中毒了。他欺身上前,掐着嬤嬤的脖子道:“老東西,快拿出解藥來,要不然的話,本王就讓你……”
還沒有說完,景王就發現自己頭上有滾熱的東西流了下來,他用手一抹,赫然是鮮血,擡起頭,望着景王妃,只見景王妃手裡正抱着破碎的青花加彩描金花鳥紋觚站在他的身後,地上灑滿了破碎的瓷片。
“爲什麼?你……”景王真的沒有想到,景王妃會爲了一個奴才,居然對自己下毒手。明明自己是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地,爲什麼她會對自己下此狠手。
景王妃聽到爲什麼三個字的時候,倒退了幾步道:“到現在,你還不知道爲什麼嗎?”。
景王心一驚,已經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這件事,完全出自王妃的授意,“是你讓這個老貨暗算本王的,是不是?”
被妻子背叛的痛楚,永比肉體的疼痛,更難讓景王接受。“我們是夫妻,孤若是登基爲帝,你就是皇后。到時候,你生下的孩子,就是太子,就是下一任天子。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孤的苦心嗎?”。如果自己死了,王妃就是寡婦,什麼都沒有了,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她不明白嗎?
景王妃聞言,像是聽到極爲好笑的笑話似的,仰天大笑,“苦心,王爺的苦心,臣妾十分的明白,可王爺知道嗎?爲了生下我們的孩兒,臣妾已經不能再生育了。你圖謀這江山,你圖謀皇位,這和我有什麼相干?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安長大成人,可你呢?你喪心病狂,居然將活生生的孩兒做了祭品,你要我忘記,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先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只要孩子死而復生,她才能將這傷痛抹去,不然的話,日日夜夜,她都活在內疚和痛苦之中。在景王妃的心底深處,一直覺得是自己的輕信才害死了孩子,天長日久,這種內疚,就轉化爲更深的怨恨。怨恨景王的無情,怨恨景王的毒辣,更加怨恨自己的無能。
景王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至此,他渾身一僵,露出了一絲難以置信道:“爲什麼,爲什麼你都不告訴我?”
景王妃的淚水從眼眶裡滾了下來,“生下孩子的時候,我已經傷了根本,以後再也不能懷上孩子,那孩子對我來說,就是唯一的。或許,你以後有千百個孩子,可我,卻只有一個,只有一個。”當初,她怕這件事被景王知道了,會失寵,就死死捂着,結果呢,間接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若說不悔恨,那肯定是假的。
毒,慢慢從手臂往上延伸,景王痛得皺起眉頭。
景王妃趁着他毒發的時候,將嬤嬤扶起,推着嬤嬤往外走,偏偏嬤嬤不肯,反倒和景王妃拉扯起來。
就在她們相互糾纏的時候,景王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景王妃回頭,望着地上的黑血,站在原地不動。這黃袍是她親手繡的,這毒,也是她千方百計尋來的,本來想着,藉着今天的機會,親手服侍景王穿下這件衣衫,然後誘導他去觸碰腰帶,繼而被毒針扎到,最後,他們夫妻二人同歸於盡。
可嬤嬤偷走了這件黃袍,然後再當着自己的面獻上了黃袍。景王發現了情況不對,自然會出手對付嬤嬤,嬤嬤是爲了自己才甘心受死的。可景王妃並不是一個冷血的人,怎麼肯眼睜睜看着嬤嬤死去了?於是,趁着景王沒有留意她的時候,她拿起了青花加彩描金花鳥紋觚,朝着景王頭上狠狠一砸,這一砸,救了嬤嬤,卻讓景王的毒發速度加速了。
就在這個時候,嬤嬤突然驚叫道:“王妃你看,那血會動,會動。”
景王妃仔細看了一眼黑血,才發現其中一小塊黑血會蠕動,她拿起一個茶盞,將茶水倒在黑血上,那黑血被茶水一淋,就順着地板四處流動,而蠕動的物體,卻不是黑血,赫然是一條七種顏色的蠱蟲。
景王妃看到這條蟲的時候,全身冰涼。她爲了要殺景王,曾經費了很多心思在毒物上,自然曉得,此蟲就是苗疆最爲流行的七情蠱。
七情蠱,名字很好聽,其實,這是一種極爲厲害的蠱毒,中的人,無藥可解,也無法驅除,只有人死了之後,那七情蠱跟着寄主而死,纔算完結。否則的話,中蠱的人喜怒不定,神智時有癲狂,猶如木偶般被施蠱者牽制在手心裡。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景王吐出黑血之後,就倒在地上,睜着一雙黑漆漆的眼眸望着妻子,“是我的野心,害了你們母子。”
幾年前,先帝封了今上做太子,爭儲失敗的景王心灰意冷,出外散心,卻在一處道觀遇到了玄桐。在玄桐天花亂墜的誘哄下,景王吃下了有蠱毒的茶水,之後,還將玄桐帶回了京城,一心要靠玄桐登基爲帝。
執念太深了,終究讓妖魔有了可趁之機,當景王妃生下小世子的時候,玄桐提出要孩子做活葬,在帝陵里布置法陣,破壞今上的龍脈,景王是嚴詞拒絕了。
可他到底低估了玄桐,從一開始,玄桐就沒有打算靠自己,而是利用蠱毒,將他牽制在手心裡,乖乖將兒子從景王妃的手裡騙了出去,獻給了玄桐。
想到兒子在陣眼裡發出淒厲的叫聲,景王的眼角落下一滴淚,若不是野心勃勃,怎會被玄桐所制?這些年來,他心性大變,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地地道道成了玄桐的傀儡。若不是今日被王妃毒殺,景王也不知道自己幾時能清醒過來。當然,此時的景王還不知道,玄桐已經魂飛魄散了。
“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景王妃淚流滿面,“當初,我勸過你的,可你不聽我的。我曾經和你說過,不管你是誰,只要你在我身邊一日,我就是你的妻子,永遠都不會離棄你,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