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軒站起身,退到趙夫人幾步遠的地方,“娘,對不住了。我作爲一個兒子,不能在你跟前孝順你,是爲不孝;作爲丈夫,不能保護妻兒,是爲不仁;作爲父親,不能養育孩兒,是爲不慈;這樣的人,已經不配做趙家的兒孫,從今日開始,我就出家爲僧,請母親勿以我爲念。”說着,趙文軒如一陣風般衝了出去。
身後的趙夫人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隨即衝出門,對外頭的下人喊道:“攔住他,攔住三少爺,不能讓他做出這樣糊塗的事情來。”
幾個粗使婆子第一次見到趙夫人如此癲狂的摸樣,都嚇了一跳。等她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趙文軒已經跑出一段距離了。那些婆子立即放下手裡的活計,拔腳去追趙文軒,一時間,也沒有追上去。
趙夫人見兒子如此,心中不忍,就上前道:“老爺,這孩子是一時想岔了,你別怪……”
日日沉醉在酒罈裡,他以爲自己可以抽身事外,直到聽說蘇瑤被休了,他才知道,這世間的事情,不會因爲他醉了就能改變,相反,還會因爲他的逃避變得越來越糟糕。
趙夫人的話音一落,就聽到趙老爺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怒聲質問:“你是不是要等我休了你,你才肯說實話?”
趙夫人捂着臉,本來就覺得自己這巴掌捱得挺委屈的,如今聽到丈夫說起外室這件事,心中一驚,急忙出口爭辯道:“哪裡來的什麼外室,那都是侯府栽贓的。”jrte。
“休不得?有什麼休不得?既然你能休了皇上親自保媒的侯府千金,我休你一個小小官吏出身的婦人,有什麼使不得?單單是欺君這個罪名,就足夠我把你休了百次千次了。”趙老爺一臉冷酷道,“倘若我沒有得了消息,一早趕回來,只怕等我回來,就等着給你們一個個收屍。”
趙文軒跪了下去,道:“要打要罰,請罰在兒子身上。”
不單單是趙夫人聽了心驚膽戰的,就是趙文軒也是如此。他知道,父親知曉這件事,生氣是必然的,但是,欺君的罪名從何而來?
趙老爺見他們母子沒有辯解,就問道:“文軒,你可知道你錯在何處?”
趙文軒見母親被打,立即上前護住母親,雙眼死死瞪着父親。
趙老爺面容一冷,“怎麼,想忤逆我?”
趙夫人聽了,立即抱住丈夫的大腿,哭着道:“老爺,都是妾身的錯,不關他的事情,要打,就打我吧,你怎麼打,我都認了。”
“不,我是守過孝的,休不得的。”趙夫人揮舞着手,嘶聲喊道。來軒有親。
趙夫人越聽,越是心驚,她隱約覺得,在蘇瑤這件事上,她一定弄錯了什麼,才導致老爺如此震怒。
趙老爺聽着趙文軒的說詞,眼裡的冷意又深了一層。“看來,你真的是不見棺材是不掉淚了。來人,把他給我拉下去,狠狠打,打到他知道錯爲止。”
趙老爺坐在黃花梨木太師椅子上,聽着兒子說要出家爲僧,不禁冷笑:“你就這點出息?”
“孩兒不該貪戀美色,置家中嬌妻於不顧。這是孩兒一人的錯,請父親責罰。”趙文軒把所有的過錯都承擔下來。母親年紀大了,若是被休,哪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
趙文軒見到父親回來了,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頭。這半年來,最受折磨的人就是他了。夾在妻子和母親之間,他是左右爲難,不想辜負蘇瑤,他知道蘇瑤生性單純,若是自己負了她,必定會毀了她一生的幸福。可他又不想忤逆母親的意思,那個生養他的女人,對他是傾盡了心血,他怎能用言語去傷害已經半百的母親?
兩個女人,他都不能傷害,最後,他只能選擇隱瞞,對着妻子,他不敢說出母親的心思,對着母親,不敢提蘇瑤的半個字。結果呢,他把蘇瑤氣走了,也徹底傷了母親的心,越是不想傷害,傷害的越深,可這樣的局面,他又不能掙脫出來。
趙夫人聽到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般,喃喃重複道:“休了我?爲什麼?憑什麼?”
趙老爺冷笑,“憑你多言,善妒,這兩條還夠不夠?”
不過,趙文軒還沒有跑出大門,就和對面的人撞在一起。他擡頭,就看到父親黑着一張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趙文軒的頭低着,不敢面對父親的眼睛。
趙老爺甩了甩袍袖,“你以爲你的罪過就輕了?嗯?我告訴你,單單置外室,就足夠打你五十大板。”
回來的路上,他也想過質問自己的母親,爲什麼要瞞着自己休掉蘇瑤,可見到母親的那刻,他又心軟了。所以,他沒有選擇了質問,而是選擇了一個更徹底的方法,就是出家爲僧,徹底斷了這紅塵孽緣。
還沒有等趙夫人說完,啪地一聲,趙老爺的一巴掌就甩到了趙夫人的臉上。
趙老爺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老妻道:“我打你的兒子,你就心疼了?那你磋磨人家的女兒,難道人家就不心疼嗎?你把你自己的孩子當成寶貝,難道別人的孩子都是草嗎?我告訴你,那蘇瑤是做過丫鬟,可她是清清白白進了我們趙府的門,要休,也輪不到你來做主,你算什麼東西?我還沒有死,這個趙家不是你一人的天下。倘若我真死了,你想要怎麼死都可以。可我不允許你在我有生之年的時候,拉着我的孩兒和子孫跟你做陪葬。”
趙夫人聽了這話,張大嘴巴道:“老爺,實在是冤枉,若不是侯府欺人太甚,我也不會做主休了她的。”
“你給我閉嘴,死到臨頭,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真要等刀子架到脖子上,一個個的腦袋砍下去了,你才知道做錯了嗎?”趙老爺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妻子年老的時候,竟然如此糊塗,也許,這些年的養尊處優的生活,已經讓她忘記了生於憂患這個道理。“你可知道,就因爲你一個荒唐的主意,會害得我們趙氏一族給你做陪葬,你的兒子,你的孫子,會因爲你一個人的錯,一個個被人送上刑場割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