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廂，林琪仰望着頭頂，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她撐起身子起來，喊了丹霞。
話音才一出口，便聽到自己略微沙啞的聲線。
林琪抿了抿嘴。
即便她努力忽視，到底還是做不到視而不見。
“姑娘，有事？”
一旁守着的雪姣忙擱了活計，過來。
“讓丹霞去找下正琨哥，讓他去查查柳三郎和程豫章在哪裡落腳，可是過些天要入春闈。”
雪姣看了眼天色，怕耽擱了，忙出去找人。
林琪定定的望着頭頂四四方方的橫樑，烏沉沉的眼睛好似深不見底的寒潭，幽靜森冷。
翌日，林琪從歸雲觀回來，沒等進們就看到王正琨那個小院的一個小子。
止兒悄無聲息的下去，走過去與他擦肩而過。
待到她上來，便把紙條遞了過來。
林琪展開，看了兩眼，嘴角微一冷笑。
她側目跟止兒道：“你能進忠勇伯府？”
止兒遲疑了下，道：“若準備妥當，應該沒有問題。”
林琪道：“那就去一趟，幫我好好折騰折騰那兩個，想辦法讓他們入不得考場，便是去了也堅持不到整場。”
她伸手，把紙條遞給止兒，“這是他們兩個住的地方，斟酌着辦，別露了行跡，若是不行就回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姑娘放心，我有分寸，”止兒笑了笑，細細看了一遍，便點了車壁上的油燈，將紙條燒了，而後也沒跟着入府，直接消失在鋪滿晚霞的巷道里。
“姑娘，這不太好吧，”丹霞側目，見林琪臉上顯出狠色，不由遲疑。
雖然她也討厭程豫章，但這麼毀人前程，還是有些過了。
林琪淺笑：“怎麼不好？”
她道：“覺得他寒窗苦讀，結果被我輕易毀了，可惜？”
“那如果他中了進士，還是榮耀的一甲，沒準還是榜眼探花什麼的。打馬遊街之後，備了厚禮，託了纔剛拜入門下的老師過府，再提我阿爹當年的承諾，說要求娶與我，你說我嫁還是不嫁？遐叔和阿孃是應還是不應？”
丹霞不說話了。
林琪笑道：“所以爲了大家都輕鬆，他還是別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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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霞幽幽一嘆。
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車子隨着孟大郎一聲低喝，緩緩停住。
丹霞撩了簾子，扶林琪回聽濤閣。
才一進門就聽到次間傳來輕柔的低笑。
林琪耳朵一動，聽出來人，便走過去見禮。
平氏也不知說了什麼，逗得滿屋子人都是笑模樣。
顧氏見女兒臉色不好，忙讓她去歇着。
林琪淺笑着點頭，與平氏道：“算時間四孃的香丸差不多得了，哪天有空讓她過來玩吧。”
平氏笑着道：“不急，你才一去觀裡，環境、人員哪一樣都是要適應的，哪能讓她再來添亂。還是等過些日子，你得閒了再說。”
聞聽此言，林琪心裡一動，笑着道了聲好，便回樓上小睡一會兒。
天色逐漸轉暗，平氏識趣告辭。
沒多久，韓守奕便跑了進來。
母子三人吃了晚飯，坐下喝消食茶時，顧氏道：“你大舅母來信了，四孃的親事改在下月底，我讓嬤嬤準備些東西送過去，你要不要再添？”
“自然要的，”林琪讓丹霞取了套嵌紅寶的手鐲過來，遞給顧氏。
而後問：“大舅母沒說四表姐出門子要準備多少擡？”
顧氏把鐲子給芸心，示意加進送去的箱子裡，又聽她說得十分自然，半點也沒有嬌羞，不由薄嗔，“你這孩子，哪有人像你這麼明晃晃問這個呀？”
“怎麼不能問，”林琪道：“二舅母已經過身，三表姐早逝，蘇家的血脈絕了。二舅早前就把嫁妝封存了，而今不用，難道要留着傳家？那我以後的新二舅母肯定高興。”
“別胡說，你外婆正相看着呢，聽說定了江寧郭家的姑娘。”
“真的，”一聽這個，林琪撐直身體，一雙眼睛晶亮。
“差不離了，只差落定了，”顧氏道：“你大舅母說，那姑娘性子極好，又知書達理，以後定會照顧好你二舅。”
林琪點頭，如果真是這樣，那也不錯。
於心而言，她還是希望有君子之風的二舅過得好的。
顧氏又道：“至於那些嫁妝，聽你大舅母說，你二舅從打知道蘇家那事之後，就把嫁妝變成銀錢，給你二舅母一家點長明燈了，聽說能燒個好幾百年呢。”
“二舅品性高潔，我是個俗人，”林琪一撇嘴，輕哼一聲。
蘇氏手上可是有着不止一條人命呢，就是點再多的燈也沒什麼用。
還不如把嫁妝分給二房的子嗣，也算是還點蘇氏造下的罪孽。
何況四表姐可是爲了給她守孝才耽擱了婚期的。
顧氏輕拍了她一下，無奈搖頭。
韓守奕轉着腦袋，看看林琪，又看看顧氏，好似有所領悟。
又過兩天，春闈準時開場了。
爲了驗收成果，林琪特地跟雲陽子告假半日，遠遠守在貢院外面。
平日裡人煙稀少的院子，今日被重兵把守，七八個身着軟甲的兵士冷着張臉，立在門口，將每一個準備通過的舉子從頭到腳，如同過篩子一樣的搜了個遍，才擺手放其入內。
林琪窩在王正琨的那架粗麻布的牛車上，紫霜不時撩了簾子往隊伍裡細看。
一直到貢院關上大門，她才放下簾子，道：“姑娘，那兩人都沒來。”
林琪閉了閉眼，輕吐了口氣。
紫霜小聲的叫了蹲在不遠的大樹下的六子。
六子甩着鞭子過來，扯了繮繩把車子往回趕。
回到小院，王正琨忙迎過來扯穩牛車，又小心的扶着林琪下來。
六子見王正琨小心翼翼的模樣，暗自撇了撇嘴。
不巧被紫霜瞄見，頓時招了好幾個白眼。
林琪擡頭看這件院子，一早就聽他說了，而今是第一次見。
王正琨心知林琪這是瞧着新鮮，便領着她四處閒晃，還讓她去看後院裡種下的幾壟青菜。
林琪攏了攏衣服下襬，蹲在邊上，擡手去摸。
王正琨便道：“等過些時候，菜長成了，我便送過去一些，也讓姑娘嚐嚐鮮。”
“那可好，”林琪笑吟吟的應着，忽而轉成狡黠的模樣，“讓丹霞也跟着嚐嚐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