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會過後,便是小年。
沾糖瓜,貼桃符,剪窗花,掛雪燈。
年味隨着這些熱鬧而越發的濃了起來,街市上,孩童們歡欣雀躍的奔跑着。
林琪卻悲催的躺在榻上,無聊的看雪姣剪窗花。
忽然她想起黃嬤嬤前兩天過來說的話,便道:“元月二十六號,還是元月十二,你挑個日子。”
雪姣一怔,臉頰飛上一抹淺紅,“挑什麼。”
從打知道李甲待她的情分之後,她似乎一下子開了竅,竟難得有了小女兒的情態。
林琪啃着梨片,含糊的道:“自然是挑成親日子。”
她道:“崔家人多事雜,我才一嫁過去,兩眼一抹黑,萬事都需得有人幫襯,要想料理明白,起碼也得年餘。李甲年紀可是已經不小了,你是要李甲等得白了頭嗎?”
“姑娘,”雪姣不好意思的躲開林琪視線,小聲分辯:“他才及冠,離白頭還遠着呢。”
林琪見她軟化便索性幫她定了:“要不是十二吧,李甲一個人在這邊,團圓之日他也不好去王家,有你在,他也能過個好節。”
雪姣抿着嘴,垂下頭,兀自擺弄着紅紙。
林琪歪頭端量,見她臉頰似乎被紅紙映得通紅,便揚聲喊來止兒去請黃嬤嬤,而後看着雪姣笑。
“時候不早了,我去看看什麼時候擺飯,”雪姣耐受不住,擱了剪子,落荒而逃。
林琪呵呵輕笑,等到黃嬤嬤過來,便把打算說了,又道:“李甲管着繁樓,三教九流都有交往,到時多擺些桌,酒菜管夠,至於雜戲小戲,大年下的,多給他們些銀錢,務必讓婚宴熱熱鬧鬧的。”
黃嬤嬤自然沒有不應,說完這事,黃嬤嬤又道:“姑娘,我把馮嬤嬤家的小孫女接來了,在我那邊呆了些時候,我瞧着她與廚下有幾分天分。我想把這身手藝盡數傳授與她,等你出門子時,她也一併跟着你過去,你看行不?”
“那自然好,”與旁人而言,林琪更信任跟了幾輩的自家人。
林琪又道:“有件事還要麻煩你。”
“紫霜我打算開春便放她歸家,到時你幫襯着開個小館,讓她一家生計有靠,如何?”
“這有些早吧?”
黃嬤嬤遲疑。
“不早,”林琪笑道:“我一早就是這麼打算的,他們一家沒跟土打過交道,種地只怕不成,紫霜的手藝也差不多了,開個店面,以後可以自己當家。”
說完這話,沒幾天便是大年夜。
林琪懶得跑去榮禧堂,便託詞身子還沒養好。
老太君這時已再不敢像從前那般待林琪,知道林琪傷勢未愈,特地派了歡顏過來,讓她好生歇着,又巴巴賜了桌席面,讓顧氏陪着林琪一道,免得她無趣。
送走歡顏,林琪朝顧氏做了個鬼臉,調笑道:“阿孃,以後你就是縣主的阿孃了,旁人可都不敢在給你小鞋傳了。”
“又胡說,”顧氏嗔了下,道:“便是你不是縣主,你阿孃也沒人欺負。”
林琪撇嘴,“誰說的,那前兩天那事怎麼說?”
從打路娘子嫁人之後,夏氏跟前沒人時刻給她緊弦,又好了傷疤忘了疼,前些日子就跟劉韓氏兩嘀咕好久,沒到晚上就上躥下跳的讓韓遠之來年給韓迢之安排個好差事。
顧氏輕捏她小臉,道:“沒事,這事你遐叔心裡有數。”
林琪還要再說,顧氏便道:“我記得前些天給你花了兩個鞋樣子,今天可繡好了?”
林琪一聽這話就覺得頭疼,歪在迎枕裡,捂着腦袋含糊答:“差不多了。”
顧氏示意冬兒拿來,只看一眼,便搖頭,“這哪裡是差不多了,我還怕太難,特地只畫了最簡單的蘭草,可你看看,你這繡的,就這麼兩針,你……”
顧氏說着說着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琪露出兩個眼睛,可憐巴巴的道:“阿孃,你不是說等我出嫁時會多陪嫁兩個針線上人的嗎?”
顧氏吸了口氣,道:“人自然是要陪嫁的,可你多少的有點樣子,總不能行禮的時候也送針線上人的手藝吧?”
“不行嗎?”
林琪道:“我可是縣主,還是實打實的,便是手笨點也情有可原吧。”
“什麼情有可原,”顧氏瞪她道:“崔老夫人是你太婆的手帕交,你就是再笨,也得給我聰明起來,不許丟了你太婆的面子。”
顧氏說到這兒,也在反省不能在由着林琪胡鬧,便叫來芸心,道:“你看着她,明天臨睡前,這鞋樣最少也得繡出半個。”
芸心接了鞋樣看,再看躺在榻上裝死的林琪,忽覺任重道遠。
林琪知道芸心一貫心軟,便嬉皮笑臉,打算矇混過關。
不想這次顧氏十分堅決,見芸心不行,就又加了彩橋,最後就連江嬤嬤也上來苦口婆心的勸。
“姑娘,你要實在不喜這些,就只做這一次。女兒家一輩子也就這一次,你也希望少爺臉面上好看不是?”
林琪癟了下嘴。
其實真要認真起來,芸心的手藝都未必能趕上她。
她只是覺得寇氏那德行,根本就不配她費心而已。
不過既然江嬤嬤提到崔硒,那就忍了吧。
江嬤嬤一出馬,事情就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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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氏感嘆薑還是老的辣的同時,也叫了她來。
之前請江嬤嬤過來,是爲了教授禮儀和社交技巧。
而今她差不多也能獨當一面,女兒又即將出嫁,她有心問問江嬤嬤以後是怎麼打算的。
江嬤嬤聽了顧氏問話,笑道:“早前我來時的由頭便是照看姑娘,而今姑娘要嫁人,我自然是跟着她的。”
“也好,”顧氏吐了口氣,笑道:“其實這也是我想要拜託你的。”
顧氏道:“崔大夫人那人我雖然只見了幾面,可我能感覺得出,她不喜歡珍珍。”
她道:“珍珍看似柔和,其實性子極傲,不是個肯輕易彎腰低頭的。”
“崔家那等大家族多是非繁雜,我最怕的就是她犯了性子,不肯服軟,有你勸着我也能放心些。”
說到這兒,她嘆了口氣,“爲人媳婦不容易,上有孝道大義壓着,下有僕從看着,左右也有親眷們旁顧,有些事能忍就得忍。”
“有時候對錯,真的沒有她以爲的那麼重要。”
江嬤嬤笑眯眯的道了聲是,道:“奶奶這般通透,看來以後是用不到老奴了。”
顧氏淺笑了下,“這都是嬤嬤的功勞,早前我可想不明白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