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擱了剪子,擡頭道:“什麼時候的事?”
止兒喘了口氣,道:“就在今早,四姑奶奶跑去求老爺,老爺說上諭已發,只能幫忙護送着過去,四姑奶奶不肯,又哭又鬧的,四太太也跟着幫腔,奶奶怕她不知分寸,鬧來這邊,讓你早作準備。”
林琪呵了聲,拿過止兒手裡的繡線,對着陽光比量。
顏色翠綠,表層帶着細膩柔光,很適合繡青竹葉和香樟葉。
吃過午飯,林琪將花樣子弄好,便打着呵欠摸上牀榻。
只是纔剛躺上,就聽院外來人回稟,“韓家四姑奶奶到了,正在明苑,夫人請三奶奶過去。”
林琪頭髮都散了,聞言只能起來讓雪姣梳頭。
趁着這個功夫,林琪讓止兒趕緊請崔三夫人。
鑑於劉韓氏武力值不低,林琪把崔硒送來的橘青橘白也帶在跟前。
出了院門,才轉到月洞門,崔三夫人就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
此時的崔三夫人粉面掛着薄霜,美眸擒冰寒,看到林琪,她面容略微和緩了些,道:“劉家那事裡面牽扯的方面極多,你待會兒莫要開口,免得被人說嘴。”
林琪眉頭微動,看向崔三夫人。
劉家早前是傾向嫡出的三皇子的,只是三皇子失勢後,皇帝雖大辦了一批朝臣,但劉家卻是留下來的。
便是秋後算賬也來得太晚了。
林琪心裡一動。
莫非是因爲她們遇難一事,崔三老爺和衛大老爺出手了?
但衛老爺不是還身在晉州嗎?
林琪想到與衛大老爺同在樞密院的韓遠之。
她詢問的看向崔三夫人。
崔三夫人掩嘴低笑。
“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林琪抿了下嘴。
劉家最爲能幹的便是劉二老爺,此番外調,就等於是把劉家驅逐出了權利中心,看來皇帝是打算彈壓了。
崔三夫人美眸微眯,暗藏凌厲,“家有不孝子,落魄了又能怪得了誰。”
她挽着林琪,來到寇氏居住的正房。
小寒正候在遊廊旁的小房裡,見兩人過來,急忙奔出來,將兩人迎進去。
廳堂裡,寇氏正和劉韓氏說着話,林琪只聽劉韓氏笑眯眯的說,那就說定了。
寇氏眉眼帶笑的點頭,轉眸看到林琪,又眉頭一蹙。
崔三夫人技巧的一轉,把林琪轉去身後,她笑眯眯的上前略一施禮,道:“大嫂子,我不請自來,不會見怪吧。”
“三弟妹這說得哪裡話,你可是大忙人,平常請都請不來呢,”寇氏笑着指了跟前的椅子,道:“快這邊坐。”
崔三夫人看了眼。
她要是坐到那兒,林琪可就要挨着劉韓氏了。
若待會兒劉韓氏發起瘋來,她可是來不及救的。
“不用,我就在這邊好了,”崔三夫人來到劉韓氏下手,悠悠坐定。
寇氏見狀便讓人上茶。
林琪留了兩個武力值爆棚的在崔三夫人身後不遠的地方,逐個見禮就站到寇氏身後,給她捶肩,表現一下自己多麼孝順乖巧。
只是寇氏這人記仇,隔了這麼久還記恨涼帳一事,當即動了動肩膀,躲開了。
林琪便收回手,樂得清閒。
崔三夫人瞧見這對婆媳的動作,輕輕一笑,道:“三郎媳婦這般孝順,大嫂子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寇氏扯了下臉皮,心說她是有福氣,只是真心孝順她的只會是六郎媳婦,這個敗家的,她可沒指望。
劉韓氏摸了摸眼角,見進來的兩人誰都沒有發問的意思,便只好起頭。
“琪姐兒,姑母今天來是想求你幫忙。你要不幫,那姑母就只有去死的份了,”劉韓氏抹着眼睛,抽泣着道。
“劉夫人,你這是怎麼了?”林琪眨巴着眼,滿臉的懵懂和無措。
劉韓氏見林琪一推三不知,頓時氣怒得不行。
她早上可是在韓家一通鬧騰,她就不信這邊能沒收到信。
寇氏眉頭微皺,也有些不悅。
都是一家人,這般生疏,豈不失禮。
崔三夫人呵呵一笑。
不同於崔三老爺,崔鋮是個極講究禮儀規矩的士大夫,朝堂政事,時局走向一類的大事,他都不會跟寇氏交底,最多隻在她所做之事涉及到府裡之時說上一二。
消息的閉塞導致寇氏對外面動向的把握十分遲緩,此時她還尚且不知,此時的劉家已然不是早前。
眼見寇氏大有開口訓斥的意思,崔三夫人擱了茶盞,淺笑着道:“劉夫人所說的可是劉二老爺調職一事?”
劉韓氏哭聲一頓,轉頭看來。
崔三夫人淡然的擦了擦嘴角,道:“二老爺外調,那是官家下了明旨的,莫說琪姐兒區區一個縣主,便是公主郡主也是無能爲力的。”
寇氏一呆,道:“調職了。調去哪裡?”
若離開戶部,那她給磯哥兒弄恩蔭的事豈不是沒戲了。
“廣州,”崔三夫人道:“廣南東西兩路一直都被官家看重,廣州又是東路的關鍵所在,二老爺被委任那裡,任一方大員,足可見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劉韓氏聽得怒氣直從心底往外躥。
屁得關鍵。
那鬼地方荒僻得幾百裡沒有人煙,人也蠻荒不開化,更別提還有隨時能要人命的瘴氣。
要是真去那裡赴任,保不齊人還沒到府衙,命就先丟了。
寇氏卡巴下眼睛,端着茶盞慢抿。
既然沒有好處,那就犯不着出頭。
劉韓氏極快的察覺到寇氏的變化,心裡頓時一慌。
要是沒有寇氏幫忙,那這事只怕就再沒轉圜了。
劉韓氏藉着擡手端盞之時,暗暗遞了個眼色。
寇氏垂下眼暗自思忖其中利害,半晌她擱了茶盞,有些疲乏的捏了捏肩膀,微微後傾。
林琪立刻懂事的拎着美人錘不停揮舞。
劉韓氏頹然。
待到劉韓氏離開,崔三夫人笑眯着眼,道:“大嫂這茶味道不錯,可是秋芽冬片?”
“我也不知,這是磯哥兒不知從哪裡淘換來的,你若喜歡就帶回去一些,”寇氏笑着答道。
崔三夫人聞言,也疑心是自己弄錯了。
秋芽冬片乃是海拔極高之處纔有,每年數量不多,除開進入宮裡的,便也沒餘多少,當真是有價無市的。
崔磯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有那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