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孃,這到底怎麼回事?尤嬤嬤和綠珠都被帶走了,寶珠也被打發去了,還有其他人也都被弄去了別處。”
顧清菲趴在窗櫺上,驚慌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蘇氏瞧着女兒好似受驚小兔子似的神情,心裡一陣發酸,此時她極度後悔自己的莽撞,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不該覺得勝券在握就跟尤嬤嬤去犯險的,爲得還是無謂的一口氣。
“薇姐兒別怕,阿孃不會有事,”她把手搭在槅扇上,想要摸摸顧清薇,卻因罩着的綾紗和細細的窗格,無法如願。
她極快的睃了眼周圍,見錢婆子站的有些距離,便壓低聲音道:“你讓馮大趕快給你大舅去信兒,就說我要被顧家逼着和離,讓你大舅快來救我。”
顧清薇臉色頓時煞白,“不會的,阿孃,太婆只是一時生氣,過了氣頭也就好了。”
她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內心裡其實也感覺到這次的情況十分嚴重,不然也不會有曹嬤嬤擋駕,不許她進福壽堂的事了。
蘇氏慘淡笑了笑,如果真是一時之氣,又怎會把自己交給陳氏處置。
顧清薇急得不行,想要拉開窗戶,可槅扇已經被釘死,顧清菲就跑去拉門板,上面緊鎖的大大銅鎖‘咣噹當’發出震耳的聲響。
“你這婆子,還不趕快把門打開,”顧清薇瞪着眼睛怒斥。
錢婆子本來瞧着她這樣,還想勸兩句,見她對自己這麼不客氣,頓時冷下來,“三娘子見諒,小人也是受命而行,三娘子的要求請恕小人不能遵從。”
錢婆子語氣輕漫,態度明顯不夠恭謹。
顧清薇氣得胸脯起伏,揚手就要抽她。
錢婆子眯眼,也不躲閃
嵐風趕忙攔下,又陪着笑臉道:“姑娘是個直脾氣,嬤嬤經的事多,不要跟她一樣。”
錢婆子表情極淡,“三娘子是貴人,不管給了什麼都是賞,我一個婆子,便是受了巴掌也得多謝,哪敢跟她計較。”
顧清薇因爲蘇氏的話,心裡又急又怒又怕,剛纔那般也只是一時衝動,只是瞧見一個婆子也敢給自己沒臉,自認高貴無匹的顧清薇受不住了。
“既是如此,那便受着吧,”她揚起手,照着錢婆子的臉扇了過去。
嵐風知道輕重,哪裡能讓錢婆子受這一下,趕忙上前半步,顧清薇的巴掌打在了她的脖子旁。
“嵐風,你……”顧清薇又吃驚又生氣。
嵐風微蹙了下眉,又很快舒展開,她朝錢婆子笑了笑,塞了個荷包,道:“多謝嬤嬤通融,一點小意思還請笑納。”
錢婆子袖手道:“三娘子的東西,小的可不敢收,這裡不允旁人出入,三娘子請回吧。”
嵐風臉色有些不好看,脖頸和臉頰邊緣逐漸反上幾縷紅道,這讓她臉色十分難看。
顧清薇冷哼一聲,“給臉不要臉。”
錢婆子臉色鐵青,卻不能發作,只能忍着。
嵐風心裡嘆氣,姑娘也太任性了些,此一時彼一時,老爺如今不在府裡,太太又是這樣情況,大夫人那邊明顯就是撕破臉的意思,就是爲了太太私底下好過些,也該給人家幾分臉面纔是。
顧清薇看了眼蘇氏,眼裡淚花閃閃,嘴脣煽動幾下,心裡的許多話在肺腑來回翻轉,卻無法說出。
蘇氏擺擺手,嘴巴無聲的開合,讓她去找馮大。
顧清薇點點頭,提着裙襬一路小跑的回了小跨院。
事情發生後,周夫人反應很迅速,處理的也很及時,在知道無法控制事態時,將焦點轉移,把事件當事人模糊化,讓人不知道具體是誰,顧清薇當時是跟小娘子們呆在一起,只知道出了事,可具體是什麼,雅園的丫鬟婆子也不會巴巴來髒她們的耳朵。
顧清薇坐在桌前,提起筆,卻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怎麼跟大舅解釋,顧家爲什麼要讓嫁來多年的媳婦和離,她只能把知道的含糊寫出,希望大舅趕過來幫忙,不要讓阿孃離開這個家。
嵐風立在旁邊,伺候她筆墨。
顧清薇寫完,便道:“快把這個拿給馮大,讓他用最快的速度送走。”
嵐風小心的把墨汁吹乾,剛往信封裡放,就聽顧清薇焦躁的呵斥,“你是聾了嗎?我讓你送走,你還在那兒磨蹭什麼?”
嵐風應聲,趕忙把信收好,遲疑的張了張嘴。
顧清薇瞪着眼睛,幾乎氣得頭髮都要豎起。
“怎麼?阿孃落難了,你也瞧不上我了?”
嵐風默了默,低聲道:“小人不敢。”
顧清薇道:“那你還杵在那兒幹什麼?”
嵐風垂下頭,退出了屋子。
站在門外,她看着輕輕落下的簾子,閉了閉眼,轉身去耳房,再出來時手裡多了個小小的荷包。
一路疾行,她來到下人居住的羣房,此時正是午休時候,馮大的媳婦玉蘭在屋檐下做繡活,看到嵐風,她趕忙起身迎來。
嵐風上前兩步道:“玉蘭姐,馮大叔在嗎?”
玉蘭回頭看了眼屋裡,道:“在呢,我給你叫去。”
嵐風點頭,看着玉蘭佝僂着腰身,快步進屋的樣子,心裡別提多麼複雜。
十年前的玉蘭在顧家的後院裡也是個拔尖的人物,那時嵐風纔剛入府,還只是個跑腿幹雜活的粗使丫頭,玉蘭是蘇氏跟前的大丫頭,不管是模樣、氣質,還是爲人處世,只要跟她接觸過的,沒有一個不誇的。
嵐風偶爾有幸去內院傳話,曾見過她跟個小丫頭說話,那樣的和顏悅色,就連小丫頭做錯了事,她也只是溫柔的糾正,不曾有半點喝罵,這讓被管事非打即罵的嵐風好生羨慕,就盼着什麼時候能在她手底下做事。
嵐風把這當做奮鬥目標,每天兢兢業業,努力完成差事,終於她被挑進了內院,給管事跑腿,就在她憧憬可以進落桐院時,才知道玉蘭早已披上嫁衣,嫁給了馮大。
一晃這麼多年,如今的玉蘭已頭髮半白,曾經的如花容顏刻滿了歲月的滄桑和困苦磨礪的痕跡,全然沒有當年的一點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