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船很快靠上大皇子府邸後身的阜頭。
韓遠之隨大皇子一塊下船。
顧氏帶着兩個小的站在船舷邊目送他走遠,才轉身入艙。
林琪扭了頭,跟止兒道:“下去個人到伯府那看看,有沒有人過去報信。”
止兒點頭,腿腳麻利的去船尾找了個漢子,將林琪的吩咐說了。
那漢子順着勾在阜頭的繩索便爬了下去,連搭板都沒用。
大皇子那船上,溫家兄妹也下了船,溫曼娘給林琪帶話,說等定下來,便請她過府做客。
林琪這會兒正陪着顧氏吃飯,聽了傳話,她點頭,算是知道。
而後勸顧氏安心的歇着,她們一時半會兒還不會下船。
她帶着韓守奕回了艙室喝茶消食。
韓守奕跑到桌邊,提筆寫了字,巴巴拿來給林琪看。
林琪掃了一眼,見他問,若沒人來接,是不是當真不回去。
她點了下頭道:“姐姐說得話那一次不真。”
她道:“姐姐一早就給你正琨哥寫了信,這會兒他應該已經把宅子找好了,就等着咱們過去呢。
韓守奕眨眨眼,努力掩飾也沒能遮住上翹的嘴角。
林琪摸着他腦袋,道:“你也不想回去?”
韓守奕捂着嘴,偷笑。
林琪就讓外邊的驚風和長纓把韓守奕的東西都收拾出來,又問他,“要不要回去歇會兒?”
韓守奕搖頭。
林琪就讓丹霞給他寬了大衣裳,道:“那就在這兒歇着。”
見韓守奕還不願意,她就道:“你要現在不睡,等晚上可不許鬧着不睡。”
她頓了下,又補了句,“到時我可是不會允你和正琨哥玩鬧。”
韓守奕嘟嘴,很不情願,但還是乖乖爬上榻,並主動閉上眼睛。
林琪扯了邊上的薄被搭在他身上,等他呼吸均勻了,才把自己裹成個球樣,出了艙室。
止兒聽到動靜急忙迎了過來,道:“姑娘,伯府那邊已經接到消息,但一直沒派人出來。”
林琪輕扯嘴角,心說,就知道這些人不會來。
這是在等宮裡消息呢,若韓遠之徹底失勢,伯府怕是連個婆子都不會派來。
林琪問她,“跟前的人裡,有誰熟悉京都的?”
“我就行,”在沒去顧府之前,止兒一直都在京都的。
林琪將王正琨的地址告訴她,道:“讓他來個人領路。”
止兒點頭,從船伕已經架好的舢板上跑了下去。
十一月的陽光清淺單薄,便是正午最熱的時候,落在身上也帶着是微涼。
林琪輕吐了口氣,熱氣才一出口便變成了薄霜。
丹霞推了推略有些滑脫的鑲毛風兜,道:“姑娘,外面涼,還是進去吧。”
林琪眯着眼看斜後方那裡的一處高高屋脊,道:“那是三皇子的府邸吧?”
丹霞看了眼周圍,附近就屬眼前的這座府邸最爲華貴大氣,略次一些的便是林琪看的方向。
她不確定的道:“應該是吧。”
林琪冷冷一笑。
她父兄相繼慘死,太婆傷心亡故,好端端的一家子如今支離破碎。
他倒是活得逍遙自在。
她用力握緊拳頭,將滿腔的憤懣慢慢的,慢慢的嚥下。
回到艙室,林琪閉目坐在書案前,好一會兒,才平定了心緒。
韓守奕小憩醒來,見林琪端坐在書案前,他揉着眼睛,自己扯了衣服穿好,蹬上小皮靴跑了過來。
林琪側過頭朝他一笑,道:“睡醒了,渴不渴?”
說着就喊丹霞倒些甜水過來。
韓守奕捧着小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才擱下。
林琪理了下他沒整好的衣領,韓守奕抿嘴,捏了筆寫道:伯府來人了?
林琪搖頭,“咱們回自己的地方。”
韓守奕頓時笑眼彎彎。
又過了差不多兩刻鐘,止兒和王正琨過來。
一年多不見,王正琨的個子又高了,也更壯了,站在林琪跟前,好似一個鐵塔。
韓守奕跟他關係不錯,見到他,便跑過去,還跟他做勾臂擊拳的動作。
船輕輕晃動了下,調轉方向,往城外駛去。
王正琨道:“我找好了人力,加上院子裡的孩子們差不多夠了。”
林琪笑着點頭,他辦事,她還是放心的。
她轉頭,想讓丹霞去叫黃嬤嬤和王大叔,卻見丹霞正溫柔的看着王正琨。
王正琨也在時不時的偷瞄她。
林琪忍笑,扯過還跟王正琨熱情糾纏的韓守奕,出門去隔壁叫人,不想卻撲了個空。
她只好帶着韓守奕去了顧氏那裡。
又過差不多一盞茶的工夫,大船微微一震。
林琪知道,這是到了阜頭了。
黃嬤嬤與王正琨一同過來請顧氏幾人下船。
林琪轉眸,略帶捉狹的瞟了眼躲在後面的丹霞。
丹霞小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來,但她手裡還拿着林琪和韓守奕的披風,她只能強忍着燒得要起火的熱意,走過來低嗔了聲:“姑娘。”
林琪知道她臉皮薄,便收了笑。
顧氏笑眯眯的看王正琨。
“一年多不見,都長成大小夥了。”
王正琨憨憨的笑着撓頭。
曲嬤嬤取來鑲着貂毛的披風,給顧氏披好。
林琪和韓守奕也被武裝得嚴嚴實實。
一行人這纔出了艙室。
此時船伕已經搭好了舢板,邊上還站了八個身形高挑,眼帶精光的漢子。
那是崔硒特地派來護送她們的。
林琪淺笑着朝幾人點頭。
幾人忙拱手,後退半步。
林琪半扶着顧氏緩緩下船,幾人自動自發的分出兩隊,其中一隊跟在後面。
又過了片刻,有幾個半大的孩子領着二十來個人力上了船,黃嬤嬤之前聽兒子說起過這些人,便招呼他們入艙底,將東西搬擡入府。
一個時辰過後,人力將最後一個箱籠搬下了船。
餘下的漢子將船艙裡裡外外檢查個遍,見沒有遺漏,才追着前面的人進了府。
差不多時候,誠意伯府的角門終於開了。
一個長着吊眼梢,三角眼的婆子滿臉不耐的走出來。
守角門的婆子笑呵呵的招呼,“祝嬤嬤,這麼晚了還出去呀?”
祝婆子冷哼一聲,很是桀驁的道:“知道了還問。”
看角門的婆子一梗,訕訕的縮回腦袋,待到吊眼梢走遠,她才狠啐一聲,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攀上了四太太嗎?”
話是這麼說,那婆子眼裡的羨慕是騙不了人的。
要是可以,她也想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