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捧起來,細細的看。
手記頁面有些泛黃,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好在林琪眼神不錯,半猜半蒙也能看全。
古有傳說之畫皮,偶與友人戲說,卻驚聞需具備幾種條件,便可成真。
精研骨骼和血肉肌理分佈,高杆醫術支撐,以及讓人輕鬆捱過疼痛的麻沸散若干,再有許多實例練手,或許可成。
某以爲幾種條件具備並不困難,然要完成需在活人身上動刀,稍有不慎便會危及生命。
實離奇之至,不可信也。
故戲說,不可當真。
林琪仔細看了兩遍,才放下手記。
擡起眼,她眼前一陣金光閃爍,腦子翁翁的脹痛。
一個不可抑制的想法在腦海浮現。
莫非那人是把哥哥的皮剝了,貼在自己身上?
這念頭一起,她就身體一軟。
崔硒忙扶住她寬慰,“這裡寫着不可信,或許是我相差了。人家真像你說的,怕被賊人惦記,去了別處也說不定。”
林琪抖着手指去捧茶盞,卻覺得一陣涼意,從指間侵入心頭。
她不信邪,用力去抓。
那冷就漫過肌膚,侵入骨縫,將她一寸寸冰凍。
“快鬆開,”林琪的牙齒輕磕,發出細微的聲響,崔硒關切的碰了她一下,發現她手上溫度極高。
他急忙把杯子從她手心挖出來,拿藥膏厚厚敷在她燙得紅通通的手上。
林琪垂着眼,看着那雙不停忙碌的手
一滴晶瑩落下,滴在他修長的手指。
崔硒好似被燙到,微微一縮,不等收回,便又落下一滴。
水珠停留片刻,便滑落下去,形成兩道淡淡的水痕。
林琪低着頭,安靜無聲,道袍的領口顏色漸深。
崔硒輕輕一嘆,環臂抱着她,輕輕摩挲她後背,“好了,別哭了,你若就想要個哥哥,不是還有我嗎?”
林琪把頭埋在他結實溫暖的懷裡,沒有言語。
他又不姓林,又沒有血緣,便是再親近,也是不同的。
許久,她離開溫暖的懷抱,抹着眼淚道:“我沒事了,”
崔硒鬆開手,見她情緒穩定些,才坐回去。
“既然那人不是哥哥,那他處心積慮的出現在這兒,定有圖謀,”林琪剛纔哭得太狠,這會兒還有些抽涕。
早在顧氏毫無遲疑的認了人之後,林琪就能斷定,當時料理喪事時,她並沒有全程參與,大約料理衣冠入殮一事,她也沒有插手太多。
這樣造成林琪聯想太過,自行認定那人是披着哥哥的皮冒充。
崔硒道:“這個不急,現在問題是你阿孃。她每天都會過去,若是我們把事情說出來,你阿孃肯定接受不了,萬一再有個什麼可怎麼好。”
林琪點頭。
的確,阿孃的病纔好不久,若受了這樣的刺激,只怕立時就會復發。
林琪輕釦桌面,精神想了片刻。
阿孃最看重的就是她和哥哥,如今哥哥只是水中月的泡影,那就只能再有個牽絆住她的。
讓她就算知道這事,也還是會堅強的堅持下去。
林琪下意識的去攥拳頭。
“當心,”崔硒忙扯住她道。
林琪嘴角微動,道:“給我兩個月時間,我會安排好的。”
崔硒點頭,揚聲喊了阿六,讓去備冰帕子過來。
林琪淨面收拾齊整,便告辭離開。
回到聽濤閣,林琪便一頭扎進香房,待到月入中天才疲乏的走了出來。
丹霞服侍她洗漱,林琪側過頭,低聲道:“遐叔哪天輪休?”
“明天,”丹霞笑道:“姑娘怎麼關心這個了?”
林琪輕扯嘴角道:“今晚樓上誰值夜?”
“芸心。”
她還好說。
林琪道:“今晚半夜,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都得把芸心哄出來,不許她過去,也不許旁人在場。”
入夜,丹霞依吩咐,裝肚子疼,找了芸心陪着去淨房。
芸心便要叫了微瀾過來。
丹霞攔下道:“我又不打算住那兒,你又何不驚擾她們。”
芸心一想也是,便陪她去了。
林琪趴在窗邊,瞧着兩人走遠了,才躡手躡腳的上樓。
此時香爐裡的香丸已燃盡,林琪捏着玉夾將暗黑色的灰燼撥散,壓平,小心的在上面打篆。
因着每日都做上幾次的緣故,如今她打得熟練,三兩下便成型。
青煙很快嫋娜着飄散。
林琪急忙捂着鼻子,把靠過來的煙氣往牀榻那邊趕了趕,便跑去門口靜候韓遠之過來。
林琪很清楚,韓遠之嘴上不說,但心裡定是喜歡阿孃的,只是礙於當初的承諾和對阿孃的愛護,纔不敢越雷池一步。
阿孃對他,大約也不知沒有感覺的吧……
秋夜見涼,將亮未亮時尤甚。
林琪那會兒出來得急,又心虛,忘了拿件衣裳禦寒。
現在想要下去拿,又怕驚動旁人,進而計劃落敗。
無奈,只得抱着胳膊堅持。
好在沒多久,天就亮了一線。
林琪咬咬牙,爲了阿孃,她拼了。
但寒冷實在難熬,她便抱着自己縮在門邊,腦子裡自動跳出今天經歷的事情。
林琪猛的搖頭,將那些恐怖聯想衝散,頭一下一下的往後仰,碰到門板再收回。
這樣便也就能什麼都不想了。
可是這樣熬着,時間最爲難過,在她撞得頭暈眼花之時,樓下終於有了動靜。
她急忙起身,結果蹲得太久,腿腳都已經麻了,險些摔了個跟頭。
好在她反應還成,一把住扶手,兩條腿哆嗦的好似踩了雷電一般。
略顯沉重的腳步逐漸上來,林琪急得不成,用力捶了幾下腿,感覺恢復了些知覺,才揉揉困得發僵的臉,扮出焦急的樣子。
“遐叔,你可來了,阿孃好像有些不對勁,”韓遠之才一上樓,就被林琪扯住,一臉急切的拉着他。
“怎麼了?”韓遠之不太適應林琪難得的親近,不着痕跡的收回手。
“我也不知道,瞧着像是發燒,身上又冰涼,你快過去看看吧,”林琪急得快要哭了,連推帶搡的把他弄進西邊屋裡。
“你去叫小夜來,”韓遠之回頭,卻見林琪呲牙一笑,極快的縮了邁過去一隻的腳,將門板關上。
韓遠之一怔,就聽外面已經落鎖。
“你這是幹什麼?”
韓遠之急忙過來拉。
林琪用力扯住,並貼着門縫道:“遐叔,我能幫你的就這些了。”
韓遠之擰眉,正要發力,忽聽裡間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低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