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之也是在京都長大,公子哥衙內們的慣常做派,他還是知道的。
他起身往更遠些的地方去。
侍從們都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可是四品官職的大人,就算被免了職,好歹人家是當過了。
何況他如今深得殿下歡心,以後的前程如何,誰也說不好。
衆人紛紛起身,四散着開始挖筍,好似老鼠盜洞的聲音此起彼伏。
涼亭裡,大皇子正與溫曼娘情意綿綿,溫曼娘擡頭凝視,透亮黑沉的眸子裡倒影着大皇子的臉龐。
這讓大皇子感覺,她已經對自己情根深種。
依着他身經百戰的經驗,這時正是趁熱打鐵的時候。
何況此地四下無人,便是放肆些又有何不可?
大皇子輕按着她的肩膀,略微的低下頭。
溫曼娘看着逐漸靠近的俊臉,臉紅紅的微微後仰。
大皇子哪裡能容她躲避。
他將手繞到她的頸上,手指微收。
修長的手指立時陷入她鴉青濃密的髮絲裡。
他不自覺的輕捻,腦中立刻閃過畫中的仕女。
那仕女的頭髮似乎比她少些。
大皇子湊近了些,聞到一縷清雅的荷香,頓時呼吸一緊。
男人的鼻息或輕或重的噴了過來。
溫曼娘忍耐的捏緊拳頭。
從她懂事起,就沒有一個男人能貼得這麼近過。
她咬緊了牙關,控制自己。
大皇子看着她輕顫着單薄的香肩,抖動着羽扇般的睫毛,不由輕笑。
“別怕,我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你。”
溫曼娘抿了抿嘴,擡起瑩白小巧的拳頭,斟酌了又斟酌,才抵上他的胸口。
大皇子只擡起一隻手,就將她兩個粉拳通通包住,將其困在自己寬闊的懷抱裡。
溫曼娘退不能退,躲不能躲,只能僵直着不動。
大皇子幾乎緊貼着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挺直的鼻子似有若無的劃過她細膩的臉頰。
溫曼孃的肌膚幾乎是立刻的,起了一層疙瘩。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
想要掙扎,又怕被他瞧出異樣,只能用力跺腳,嬌嗔的道:“你作弄人家。”
說着,她略微用力的推開他,往竹林的另一邊跑去。
大皇子被她的小脾氣逗得朗聲大笑,邁開長腿就去追。
韓遠之等人聽到動靜,對望一眼,便默契的繼續挖筍。
忽然一聲低低的嬌呼,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響。
韓遠之一驚,霍然起身,邁開長腿就往那處跑去。
柳三郎是文士,動作慢了點,但也沒慢太多。
侍從們忙丟了手裡的筍子,急忙忙追去。
幾丈外,大皇子正攙扶着溫曼娘起身,看到衆人,他皺了眉道:“都圍過來幹什麼,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侍從們莫名被罵,自動解讀爲壞了殿下好事。
俱都識趣的四下散了。
韓遠之也跟着退了下去。
不想才走兩步,就聽大皇子道:“文遐,你留下,三郎也是。”
韓遠之道了聲是,與柳三郎一起,站在距離兩人十步開外的地方。
大皇子朝兩人無聲招手,示意過來。
等他走到跟前,才指了腳邊半露出來的石碑道:“把這個挖出來,看到底是什麼。”
韓遠之低頭,見石塊散落的地方,露個石碑的邊角,上面隱約還露出的字跡,似乎是祺。
韓遠之左右看看,撿了跟竹枝條,彎腰扒土。
柳三郎抽出懸在腰間的扇子,將扇套裹緊,也開始挖了起來。
漸漸的,石碑露出了一少半。
韓遠之將上面的泥土抹開,見上面寫着,祺受命,興與胤,性孝簡,品謙德……
“殿下,”柳三郎停了手,轉頭望大皇子,臉上難掩驚慌。
棋是三皇子的名,莫非這是上天給的徵兆?
大皇子緊抿着嘴脣,盯着上面的字,臉色開始發青。
韓遠之則是望了眼顯出遠處那處祥瑞的方向,又低頭看那石碑,臉上些許的敬畏逐漸轉爲決然。
他捧起挖開的泥土,重新回填。
待到徹底埋好,他跳上去踩實。
“此時人多眼雜,等到晚上,我再過來一趟。”
大皇子滿意點頭,盯着因爲那幾句話而恍惚得遲遲沒回過神來的柳三郎,心裡暗罵了句沒用。
溫曼娘臉色微白的看着大皇子,身體下意識的貼近他,似乎被嚇着了。
大皇子溫柔寵溺的看着她,深覺她是自己的福星。
要不是她與自己玩鬧,他便不會經過這裡,也就不會發現這碑。
韓遠之將此地做了不起眼的記號,便和大皇子鄧然轉回前面。
隨後便和侍從們回了觀裡。
吃過飯,大皇子又說明天繼續遊覽城外風光,衆人便回了別院之中。
入夜,一個黑影悄然消失,待到天色發白,那人悄悄入了靈毓苑。
大皇子自打看到那石碑之後,心就沒靜下來過。
好容易捱到天黑,他打發了溫曼娘和侍從們,獨坐在屋中,靜下心來思考。
不管怎麼想,他都覺得,那石碑不像天意,反而像是詭計多端的老三偷着弄來的。
自打老三中瞭解元之後,他就感覺出來了,那些自命不凡,鼻孔都要翹到天上的文臣明顯對老三親近了,便是書院的學子對他也有好感。
如果在這個時候,從這祥瑞之地曝出什麼天授命的鬼話,茅山書院的那些書呆子,定會深信不疑,進而也會傳揚開來。
加上三弟嫡出的名分,朝中那些吃到了撐得沒事可做的言官,可就找到事了。
大皇子自信有娘娘在,阿爹心是向着他的,但也架不住整天的有人上奏本死諫。
阿爹可是要做明君的,誰能擔保他不會腦子一熱,做出什麼糊塗事來。
大皇子用力握住拳頭,兩眼閃爍着灼灼兇光。
那個位子,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他絕不允許有人膽敢覬覦。
窗外,有人輕輕叩幾下窗櫺。
大皇子霍然起身,將槅扇推開。
韓遠之輕巧跳進來,朝他拱了拱手,道:“殿下,草民幸不辱命。”
大皇子見他肩頭微溼,頸間鬢角隱帶薄汗,腳邊袍上滿是塵土,便知他是一路奔波的。
他滿意的拍拍韓遠之肩膀,道:“辛苦你了。”
韓遠之又一拱手,沒多停留,又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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