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靜了片刻,流景一時走神,轉眼寧慧已跪坐在她眼前,寧慧眸中的慌亂一望便知,卻別過臉去故作鎮定道:“既然問不清楚,不如聽秋紅的,再親一次。”
寧慧扶住她臉頰親下來,怎奈身後有傷,疼的渾身發軟,堪堪跌在流景身旁,流景伸手扶她,捱上她的臉頰,才覺不管是臉色蒼白如她,還是膚色緋紅如寧慧,兩人的臉頰都是燙的驚人。
流景不由低低喚她,“郡主。”心裡痛得要滴出血來,她還是習慣舊稱,她放不下舊日的那人。
寧慧強撐起身子,跪坐在她的對面,那雙難得含情帶愁的眸子往地上掃過一眼,又擡起來定定看住流景:“流景,我的意思,從來都是這樣。”她扶住流景臉龐吻下去,這次不是蜻蜓點水般的試探,她是下了決心放手一搏。
她吻下去,一手摸索着解開流景大氅的繫帶,解開流景衣衫的束帶,一層一層剝落,觸手溫熱,已扶上流景細膩的肩頭。至此那被她圈在懷裡的人才有了動靜,忽然醒悟一般伸手推開了她,“郡主!”那語氣驚恐而哀傷。
寧慧看着眼前衣衫不整的人露出的肌膚,披了雲霞一樣透出紅粉色,映照地她心裡都成了死灰,可她向來都是淡然,至此語氣都是平穩,“你,你不願意?”
“不,不!”向來四平八穩的流景竟也能急着辯解,可見是逼她到了絕地,“可……”可是她是寧慧最恨的背叛者,當時伺候她的下人說寧慧怎能讓她輕易赴死!
可是她逃出王府後一路遭人圍追堵截,據說是奉了寧慧之命!
現在又該作何解釋?她跟在寧慧身邊日久,她能看得出這人平靜沉穩後的心緒波瀾,她的羞怯惶恐不是僞裝,她那大膽奔放也是強撐。
她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只能向寧慧頭去求助的目光。
只是這一望,她便捨生忘死疑慮頓消——她逃不出寧慧這兩個字,最多一死,她又有何懼!她伸手將寧慧攬進懷裡,她說,“你不要哭,無論生死,只要你解恨,但有吩咐,流景與以往一樣,在所不辭!”
那是怎樣一雙泫然欲泣的眸子,怎樣一副委屈難堪的樣子,怎樣一種悲痛難言的神色!寧慧素來鎮定,身陷險境,生死未卜時她都未見她如此!剖心挖肺也好,怎樣都好,她不能見寧慧爲難成這樣。
肩頭一陣滾燙間着一陣冰涼,是寧慧哭了。她哭起來無聲無息,淚水卻洶涌肆意。
流景被這眼淚折磨,心酸難耐,眼角赤紅——世間酷刑,原來如此。
“寧慧,寧慧……”流景輕喚,一聲一聲都是難藏的溫柔情深,“你,別哭。”
寧慧從她懷裡掙出來,垂了眼瞼,無限委屈,“你,你逼我至此,真是壞人!”
流景順着她柔聲道,“對,我是這世上最壞,最壞的人了。”
可兩人誰也不習慣如此,被彼此的小兒女情態逗得噗嗤一聲笑出來,卻又止不住眼淚千行。
寧慧終究不放心,隔着淚眼問她,“你究竟明不明白……”到最後語氣也急了。
流景輕笑,“再不明白,可就笨死了!”
寧慧不依不饒,“你就是最笨,才被下人三言兩語挑撥地離我而去。”
“對,對!我是最笨!”
說罷才覺這對話簡直着了魔般往兩人陌生的風格上靠,不由擡眸對視,在彼此臉上都看到羞怯的紅暈,眉目含春,沾了淚珠的笑靨像是承露的花朵。
流景先低了頭,寧慧泰山崩於前而不動神色的本領這時得以發揮,雖然臉紅,卻依舊滿臉的鎮定,握着流景一雙手,“你到底聰明,不然怎能躲我這麼久!”
流景輕輕扶着她肩背哄她。
她心裡何曾不惶恐,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一日竟成了真,這個文弱沉穩的女子打她罰她,也維護她欣賞她,那是主僕之分主僕之誼,她心裡枝椏蔓生繞着喘不過氣來,赴湯蹈火捨身爲人都能爲她,卻怎敢想她能抱她親她,問她懂不懂得……
“流景……”她覺得寧慧往她懷裡靠了靠,肩胛處微熱柔軟,低頭才見是被人親了,親也罷了,卻滴溜溜轉着一雙眼瞥她的反應,她噌的紅了臉,推她,“你……”
卻又被咬了一下,咬她的人笑得眉眼彎彎,“這是罰你笨拙,抹胸那等貼身之物都送了,你還木頭一樣!”
流景心裡咯噔一下,原來竟是如此,驚喜交集,她話也說不出來,也只是笑。
寧慧像只碰見骨頭的狗一樣又啃在她肩頭,“明明寫了情詩,你連反應也沒有!”
流景苦笑,她怎能無動於衷,她爲那首無題狂喜難安,一日裡都帶着笑,冰天雪地裡叫來兩壇酒豪飲,酒水都是甘甜美味,寧敬院子裡的臘梅開的盛,那一日她都被那幽香圍裹着,人都要飄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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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敬派來名爲伺候實則監視的人都盯着她讀信時的神情,都說那信件不可能有玄機,當真只是一首傳情傳意的詩罷了。
夜半她都欣喜難眠,追思往日場景時才如醍醐灌頂般猛然醒悟,那一刻徹心徹肺的涼寒刺穿她整個身心,她卻一滴眼淚也沒有,只是鎮定如昔,夜半動身,前去救人。
孤身一人硬闖寧敬府上重地,她當時可曾顧及生死?
見到奄奄一息的寧慧時她心頭仿似已被重錘搗爛研碎,她想,果真如此,不過是借詩傳信,寧慧還是那個聰明通透的寧慧,好一個聰明通透!
今日才知,那也未全是用來求救,原來也真是柔情蜜意的無題詩。
流景伸手輕輕在寧慧背上撫摸,一片溫熱滑膩,竟不知何時寧慧也是衣衫半褪,伏在她懷裡,臉色透紅,覺出她的遲疑,她重重吐出幾個字來,“木頭!”
流景得了暗示,只一步已將寧慧放在榻上,玉體橫陳,榻上的人再無往日鎮定無波,雙眸裡是水一樣的柔情,滿的要溢出來,伸出一臂勾她脖頸,紅脣微咬,輕喚她,“流景……”
流景情動,翻身上榻,大氅一角劃過燭盞,嘩啦一聲,兩人誰也不管,卻聽門外緊跟着一陣叮叮咣咣,秋紅的聲音帶着顫音飄進來,“公……公主,天亮了,可……可要更衣?”
兩個人臉上都是緋紅,原來窗外已是月落烏啼,天色漸曉。
寧慧嘴角翹着,回她,“今日歇息,明日再走!”瞥一眼流景,又囑咐秋紅道,“看好門!”
寧慧伸手去解流景衣服,流景念她身上有傷,不敢掙動,任由寧慧施爲,被撩撥地輕輕顫抖。
她不慣於出聲,只得咬脣忍着,手指漸漸絞緊被褥。
“沒有別人,叫出聲來!”寧慧蠱惑般在她耳邊道。
“秋紅!”流景還有一絲神智,門外明明站着一個人的!
“她不懂!”寧慧咬着流景耳垂,輕聲漫語。
秋紅什麼也聽不見,卻被自己的想象羞得臉色緋紅,晨曦里門神一樣守着,寸步也不離。
天色大亮時,追隨寧慧而去的侍從長雷越不見出行的號令不禁疑惑,大家都住驛館,於是他順道來問一聲,還未走近,就見門口站着的秋紅一個勁向她搖手示意不可靠近。
他疑惑之下不由走近了幾步,就見秋紅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道,“雷……雷大哥,公主有令,今,今日歇息一日。”
“你可是病了,怎麼臉紅成這樣,發熱了?”
他和秋紅慣熟,說着就要去探她額頭,急得秋紅跺腳,“你,你別過來……”舉着摔憋了的銅盆就要砸過來。
雷越舉手投降,“好,好!我這就走,不過你得了病就得治,不要諱疾忌醫!”
秋紅雙眼含淚,默默唸叨,“公主,有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