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種我說不上來。”
老道士眉頭一擰,像是因爲見識短淺,所以極不情願跟他人談論自己並不擅長的話題。
“什麼意思?你這麼老的江湖,居然還有你說不上的東西?!”張野也是一陣皺眉。
自己的丹田裡長出了連崑崙上師都說不上來的玩意兒。
雜質?!腫瘤?!
該不會真是吐槽之魂吧臥槽……
他喉頭一陣哽咽,分明是十分不容樂觀的話題,思想卻在一個勁兒的開小差跑火車。
“這種力量不入因果,不分陰陽,沒有任何的特質可言,且時聚時散,無序排列。我沒有見過,因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老道捻着鬍鬚搖頭晃腦。
“不分陰陽……還無序排列……”
張野嘴角抽搐着一聲乾笑,聽到這話的同時不由得臉色一變。
“混沌之力?”
他試着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老道士突然瞪圓了眼睛,沒有直接肯定,但這個間接的表情,卻是讓張野本就沉到谷底的心突然間“咯噔”一聲。
他心說完!叫你玩兒禁術玩兒禁術,現在玩着玩着,東窗事發了吧!
如果說自己丹田氣海中這點未知的能量屬性真的是天地未分時的混沌之力,那麼它們的來源只可能是一處——那就是逆四相陣法直接連通的虛空之地,並有那暗處翹首、伺機重臨人界、再創洪荒的混天四獸。
這混天四獸是個什麼樣的存在,老實說張野自己都不知道。
按山海古卷記載,這四種惡獸,應該是上古時的窮兇極惡之徒,生來帶着吞噬天地之能。
檮杌、窮奇、混沌、饕餮。
各個來歷不同凡響,各個威名青史遠播。
但是學過奇門之道的張野卻不敢這樣單純地認爲。
古神話中記載的青龍玄武朱雀白虎,本意只是四象神獸,但對應到天地法則,卻分別象徵着兩儀四象、東南西北、春秋冬夏,以及金木水火。這種接近天地本源的至高神力,在逆四相陣法中面對虛空彼岸的混天四獸尚且要膽寒退避,可想而知,一旦黑洞背後的龐大生物走出來,天地間會是怎樣一個恐怖景象。
草木衰,萬物死。
傳說中藏身於混沌中的四大惡獸,在張野看來應該是代表着毀滅一切的虛空法則。
在趙夫人的描述中,這種逆陣禁術是混天四獸加強與本世界聯繫的一種手段,而兩者間的媒介,就是張野這個佈陣者本人。
另一個位面的四大惡獸要如何駕臨本空間?
答案是借屍還魂,意志奪舍。
再聯想到自己佈陣後丹田裡突然多出來的這點混沌真元之力,張野汗毛一豎,一時間整個身子都涼了半截。
“你覺得你身上的這第六種力量是混沌之力?”
老道士面色凝重地看着他,顯然也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不排除這個可能……”張野滿頭虛汗,“這東西能驅逐麼?”
“能。”老道誠懇地點了點頭,“我幫你清空一身修爲,直接廢了你的丹田,然後一了百了。”
“……”
張野看了看他,宛若看向一個智障。
“來嘛別不好意思!正好,重頭再來還可以轉修我崑崙的昊陽真氣。唯一的麻煩可能在於明年的六元甲魁你沒法參加了,要奪術魁,可能要等到二十年以後。”
老道士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一臉認真。
“去死吧。”
張野猛翻了一陣白眼。
“老實交代,你丹田裡這股混沌之力是哪來的?”老道士纏着他不放,臉上的八卦氣息,已經直逼街坊鄰里的三姑六婆。
“我只是認你做我的記名師傅,不是在外頭找了個親爹吧……我爹對我都沒這麼關心過……”張野呵呵笑了兩聲,心說我還能告訴你我這是玩禁術到頭來引火燒身?
“親爹就免了,我這輩分可以做你爺爺~ ”
老頭子嘿嘿一笑,很自然地迴避了局面的尷尬。“不過這種東西的確是個麻煩,就跟人身上的腫瘤一樣,未必是惡性,但常年掛在身上終究是個負擔。”
“所以我問你有沒有辦法摘除啊!”張野側目。
“摘除是不可能了,倒是有可能化爲己用。”老道士笑了笑,這一笑,又恢復了此前的仙人風範。
“怎麼說?”張野問。
“我聽說在那縹緲峰頂有一塊懸崖絕壁,上述六甲天書,其中術法一門也許有相應辦法。”
不染老道眯起了雙眼,煞有介事的樣子,真是讓人恨不得提起一口真氣上前扇他兩個嘴巴。
“前輩啊。”張野看着他,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適合幹些洗腦傳銷的工作?”
“是麼?從來沒人教過我!這可能是天賦,是天賦。”老道士聽聞後開懷大笑,像是絲毫沒聽出張野話裡的貶義。
“行了別廢話了。”張野長舒一口氣,“言歸正傳,接着看看你能教我些啥。上清雷訣?這個能不能教?”
“能!”
老道士難得爽快了一次,擡手間便是凌空虛劃,幾道玄奧咒文如流螢般瞬間竄入了張野的腦海中!
“靠!”
事發突然的張野被他嚇了一跳,直到發現腦海中多了一道咒文,這才反應過來對方這是給自己傳功。
“就這麼簡單?”他露出了吃虧的表情。
一套真氣運行的方法,幾句嘴上唸叨的咒語,然後就能做到蓄力召喚天雷,這這這,這怎麼看也不像是什麼高深玄妙的法術吧!
“就這麼簡單啊!你自己把這東西想複雜了吧?”老道士一攤手,臉上不由得呵呵一笑。
“那既然有上清紫府雷訣,有沒有對應的風訣、水訣、火訣?”張野不死心,就算沒學到真本事,好歹也弄個全套的再說。
“不錯,還會舉一反三,是個好苗子!”老道士眯着眼睛,美滋滋地打量了一眼自己新收的愛徒。“只可惜你問錯了問題,這世上並沒有什麼上清紫府風訣,自然也包括火訣水訣。”
“爲什麼?”張野問。
“很簡單,因爲上清道術,旨在溝通上蒼,喚神借力。雷訣能奏效,那是因爲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的存在,但是我崑崙一脈中並沒有風神天尊、火神天尊,喚神這個環節中就已經無力可借,你要如何降下天火風災?”
“明白了,敢情是跟民間的跳大神一個路數。”張野點了點頭,拿了別人的好處還不忘嘲諷一番。
“你在江上打退應龍的那一掌呢?那個一掌隔斷江河的招數?那個叫什麼?”
“那不是掌法,而是身法。”老道士得意地笑了笑,像是終於輪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方向。
“逍遙身法?”張野皺眉。
“不,那是老道我獨創的‘蜉蝣身法’。”不染老道捻着鬍鬚,這一刻臉上的表情極具高人風範。“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所謂蜉蝣,本身是一種渺小到微不可聞的物種,但是因爲遨遊於天地間,所以反而與外界環境融爲一體。無性質,無特徵,無大小,無體積,無重量,無變化,無增減,無損益。”
“難怪……”
張野抿着嘴脣若有所思,滿腦子回憶起的盡是這老道一葉渡江,立在水面不倒的仙人風姿。
無重量無體積,無變化無損益。將身形完全融入天地,怪不得風吹不到入水不沉,身法施展開來這傢伙就是江上一朵浮萍。
“你先前看到那一掌並不是以力克服。”老道微笑,“那是我在接觸應龍的一瞬間,利用身形的擺動,將它衝撞之力全數卸去,這纔有了你後來看到一掌斷長江。”
“厲害,不愧是崑崙上師!”張野豎起了大拇指,“能不能教?”
“能!說了我自己的東西我傾囊相授!”老道士點了點頭,轉手掏出了幾張泛黃的殘頁。
“……”
張野望着手裡衛生紙一樣的東西下意識一陣躊躇。
“怎麼您老的東西都習慣這麼零零散散隨身揣着嗎?”
“方便啊!”老道大驚小怪地瞅了他一眼,“我行走江湖幾十本書背在身上我不累嗎?就揣着幾張殘頁多方便?偶爾人有三急了身上沒帶紙還能應付一下緊急情況,你不在外漂泊只能說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居然真的是廁紙麼。”張野扶額捂臉,“就這幾張殘頁,你確定記完了整本身法要訣?有沒有可能我練到一半欠缺下文最後走火入魔?你不會坑我的對吧?”
“我像是那種人麼?”老道士白眼狂翻,“老道我坑誰也不會坑你!”
“行,我信你。”張野一臉揪心的收下了那幾張皺巴巴的廁紙,“那你拳打應龍時用得那張萬斤神符呢?那個符怎麼畫?”
“那個也是老道我的獨門法術哦~”老道士齜牙咧嘴,說話間又從衣服裡扯出了幾張廁紙一樣的玩意兒。
“符籙上面有,不過記得這東西需要提前貫注真元使用。一次性,用完就得扔。一萬斤的分量,大約是相當於一名玄元境修者的全部真元儲備。到你手裡,大概抽乾了真元也就足夠畫出一張五百斤的神力符來。”
“……”
張野點了點頭,心說總算是聊勝於無。
“我覺得我虧了。”
他擡頭看了看天。
“你虧了嗎?我纔是虧本的那個人好吧!”老道士一臉無辜,但眼神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欣然之色。
已知的崑崙法術,純陽指學不了,逍遙身法不如這老道的蜉蝣身法給力,剩下的神力符籙本來就是這老道該教給自己的玩意兒,也就是說可供他張野偷學的崑崙道術有且僅有一門上清紫府仙訣。
“別說話。”
看着手中的一沓廁紙他突然感覺自己急需冷靜。
本以爲是一場偷師之旅,到頭來相當於是討價還價給人家討來了一門並不值錢的仙雷法術。
媽的他卻雷屬道法嘛?
他本身就是雷火命格他還缺雷屬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