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看中了這筆任務背後的高額賞金是吧?”
帶着咄咄逼人的眼神,這一刻冷笑不止的馬警官像是終於吃透了面前此人的心理。
“對!”
張野點了點頭,也不加掩飾,乾脆地承認了自己的企圖。
馬堅把他理解成敢公然同人民警察叫板的刁民,那完全是擡舉他張某人的膽識了。
他想的是什麼?
他想的就是在這種有利可圖的情況下,竭盡一切可能,爲自己爭取到力所能及的實際利益!
從老老實實圍着他轉的趙老闆,到今天不得不放下架子問他條件的馬警官,自始至終,他張野都是在這點奇貨可居的心理面前,本着小農意識爲自己謀福祉!
官方的全盤接手無疑是最大程度上分擔了龍騰黑手的壓力,但與此同時接踵而來的困境,就是作爲一個外人,沒門路就別妄想能平分一杯羹!
十萬的賞金畢竟不是小數字。
作爲一個剛剛畢業的應屆生,能拿到這筆錢,直接就等同於創業第一年利潤指標的超額完成!
當然,現在這種情況下要獨吞這筆錢顯然是不可能。
但你要利潤面前坐擁情報的張野一分錢都不貪,這種時候老老實實做爲社會治安無私奉獻的“友好市民”,別說是他心裡過不去,樓下等着收債的房東老爺子都不會答應!
“我這要求很高麼?”
張野聳了聳肩,一臉的慫恿兼淡然。
“我能保證,你們要的情報,該有的我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東西,我這邊也能找到!”他輕拍桌面,目光如炬,“說起來也是人之常情,讓我協助破案,對你們來說只能是有益無害而已。就當是給熱心羣衆一個貢獻力量的機會,今天這場審訊不是你們找上我,而是我主動上門送情報的,這都不成?”
“你這種心情我能理解啊。”
卻見面帶笑容的馬警官不緊不慢地端起桌上茶缸,一臉悠然的飲下一口。淡然的神色不見半點先前的憤慨,倒是眉宇間的閒暇讓真正意圖不軌的人一陣不寒而慄。
“我們對所有註冊在表的賞金獵人都有詳細備案,你的經濟情況,上頭自然也是一清二楚。你要拿這筆賞金,沒問題。但能在最後角逐當中分到多少分的份額獎勵,這點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等會兒!”
聽到對方這種語氣的張野明顯一愣。
“你要拿這筆賞金,沒問題。”
直到在內心反覆確認了這句話的含義,他纔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馬警官。
這這,這就同意了?他滿臉的驚愕,心說這種大事兒,您老人家這想都沒想就直接同意了?!
我滴媽我一直以爲我們公寓的老爺子是真正的慈善家,現在看來馬警官您也是菩薩心腸!
這麼可恥的要求僅僅就因爲我經濟情況差所以給了我這個特意關照的後門,這麼大的恩德,你簡直讓我懷疑家族長輩對“人情冷漠”的價值觀念灌輸你知道麼?!
“你這話的意思是同意了是麼?”
滿滿的不可思議之下,他再一次確認了一遍。
“別謝我,如果你的要求只是這個,你應該早說。”
馬警官笑了兩聲,“在原本的安排中,你張野就是作爲協查人員而提供情報的。”
淡然喝了一口水,馬警官不緊不慢地說。
“……”
聽完這番話的張野看了他一眼,默默在心裡飆了一個髒字。
“這能怪我不早說麼?”他面色僵硬地笑道,“您老人家走來那副審訊的架勢,這我能想到你是在有償問情報?”
“我那是職業習慣。”馬警官放下茶杯,回答的理所當然。
“你以爲我們在這件事情上找情報是無償勒索?罪案現場的目擊證人尚且有個警方懸賞,更別說是這種事關陰陽兩界的大案。不過要我說,如果打算單靠這點情報提供就撈完十萬塊的大獎池,不出意外你也能死了這條心了。你的那些情報未必有你想象中值錢,對比實戰中的戰功,能拿個四五千已經算是上頭開恩了。”
“我能問一句麼,這任務是不是人人都能協助參與?”心裡盤算了一下最後的獎勵數額,張野問了個比重問題。
“僧多粥少,要是一萬個人蔘與,難道還能一人分十塊錢麼?”馬警官白了他一眼,看樣子很是訝異爲什麼有人能提出這種智障問題。“既然主要部分是由官方負責了,那麼民衆間能出的力量必然是少之又少。很多情況下,因爲典獄司自身的高效執行力,很多任務甚至從頭到尾都不需要民間獵人的參與。這種多此一舉的行爲,你覺得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橫插一腳、白分一杯羹?”
“那我就搞不懂了,”張野皺了皺眉,“可提供情報的明顯不止我一個人,和我同在現場的那個女人,爲什麼你們不找上她?”
幾經週轉,他的關注點又落到了楊瀟的背景上。
“呵。”馬警官一聲輕笑。
“你也知道自己的情報不是必需品,那你之前還敢跟我倆那麼囂張?”
“咳,”張野一陣乾咳,“大家也算是半個熟人了,這點小事,你還不能跟我分享?”
“你得感謝人家啊。”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馬堅的臉上漸漸浮上了一種“你懂得”的意味。“這麼跟你說吧,爲什麼這麼多特殊警員,審訊你的人偏偏是我?這裡頭的很多環節,不是人家姑娘,涼水你都喝不上一口。”
“你這話越說我越迷糊了。”張野臉一板,“那女的到底什麼來頭?”
“這個我不方便透露,”馬堅笑了笑,“大戶人家的千金,我們這些小人物,能結識只能算是運氣。”
“哥們兒嘴有必要那麼嚴麼?”
張野翻了個白眼,自知再問下去也沒什麼希望了。
他能聽得出來,人家這句“大戶人家的千金”也是屬於典型的山經脣典之流。大致意思就是林九口中的名門道統,至於有沒有更深的含義,他一個野狐禪實在也聽不出個所以然。
“條件也談完了,也在能跟我這兒老老實實地錄完口供了麼?”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馬警官的意思儼然是沒打算再繼續此前的話題。
“得,聽您的安排。”
張野翻了個無聲地白眼,乖乖地坐好了位置打算有問必答。
“案件發生是在什麼時候。”馬警官對着筆紙準備即時記錄。
“具體時間不清楚,但發現屍體時應該至少已經死亡了兩個小時以上。”張野望着頭頂的白熾燈,回答的語氣像極了上學時的課堂背書。
“爲什麼沒選擇報案?”馬堅問。
“廢話,這瓜田李下的,我報了案以後等着你們再盤問我爲什麼那麼晚了還待在公司不回家?”張野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行,”馬警官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正好我也懶得再跟你按流程套話。直說吧,你所謂的情報。”
“聽好了。”張野清了清嗓子。
“第一,那棟大樓背後除了已知的妖物,還存在着至少一名掌控幕後的修道者。目的未知,但所修道法一定是極盡妖邪。”
“何以見得。”馬警官問。
“死去的幾名受害人,無一例外全都是神形俱滅。妖物傷人不毀人三魂七魄,我這麼說你應該懂我是什麼意思。”張野回答。
“繼續說。”黑色的鋼筆在紙上唰唰走過。
“第二,那名隱藏的妖物,初步估計,應該是類似於‘嬰靈’的存在。”
“爲什麼?”馬警官問。
“第三起命案的現場,我們注意到了一個血紅色的嬰兒腳印。”張野看了看他。
“那你們怎麼認爲?”
“挑釁。或者說警告。”張野笑了笑,把林九的原話照搬了過來。“背後的人顯然也注意到了我的插手,所以擺下這樣的龍門陣,顯然是在阻止我們接着往下查。”
“你的這些情報與另一名情報人提供的內容大致吻合。”記錄完畢後,馬警官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夾,顯而易見,這個“另一名情報人”指的應該就是全程陪在張野身邊的長髮美妞。
“還有更多的內容麼?”他看了看張野,臉上沒什麼期待的表情,看樣子仍舊只是審訊時的習慣路數——停筆合上文件夾,隱藏的意味就是他已經打算結束本次對話。
“有。”
張野黠然一笑,很出人意料地給出了這個回答。
“那名藏身幕後的修道者,不出意外應該身懷陣術基礎。”
“你怎麼看出來的?”馬警官的眼睛亮了。
“事發之前,我曾有幸見識了龍騰附近的幻陣。”張野冷笑了兩聲,“不相信的話你們倒是可以派人去龍騰B座的地下停車庫,運氣好的話懂這行的人可以明顯看到幻陣破除後留下的咒術殘骸。”
“奇門遁甲麼?”眯起雙眼的馬警官一陣沉思。
“我們會派人去查探,地下停車庫,可供封鎖調查的地點範圍又擴增了一處。”他擡起了頭,“最後一個問題,根據情報人所說,張野你主修的內容也是奇門陣術是麼?”
“是——”
張野拉長了這個字的尾音,心說那丫頭還真是什麼都跟你們說了呀呵呵。
“陰陽集市的等級評定,我沒注意到這一點,對於你實力的誤判,我再次感到抱歉。”
微笑後,原本還是一臉嚴肅的馬警官微微頷首,以致歉意。
“沒啥,你判的很對啊。”張野笑了。“本身確實就是木牌這個基準,我也沒什麼異議。”
“不,根據另一名情報人所述,你在陣術方面的造詣已經遠超了你這個年齡段該有的實力基準。錯過了一名大陣師,這是我們的過失纔對。”馬警官一臉真誠。
大陣師。
張野在心裡衡量了一下這個頭銜的概念,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自己的斤兩他自己清楚,但那丫頭的想法誰能揣摩?
也許是真的誤會了自己的實力,也許只是無心漫談想看自己的笑話。但無可否認這一刻馬警官的真摯表情還是讓張野忍不住一陣狂笑,最尷尬的事情大概莫過於眼前這一幕:一個長相一臉正派的人看着自己滿臉崇敬,說“張野大師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了”。
“還有別的什麼事麼?我覺得我得回家找個時間冷靜一下。”
表面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馬警官,張野覺得外人面前,這個架勢還是得裝出來。
“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我更希望你能留下來跟我一起參與接下來對龍騰問題的研討會。”馬堅想了想說。
“什麼會?”張野眉頭一緊。
“雙邊組織對龍騰問題的最終決策會議。”稍稍頓了一下,馬警官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