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留你一個人在這兒看風景了?”張野跟眼前的黃毛最後交代了一句。
“老大……”眼含熱淚的黃毛深情款款,“早去早回啊!”
“嗯吶,請好吧您嘞。”張野微笑,隨後提起劉二背身躍下了懸崖!
他的身體素質本身不差——會法境修士,經蜀山一役後已堪堪突破玄元,這樣的修爲水平使得他本身的平衡能力遠遠超於常人,然而儘管如此,運轉蜉蝣身法的那一刻他也仍然感覺到了一股猛然下墜的重壓。
原本還平穩的身形突然一個向下的加速度——這個開頭讓無準備便被人拉着跳崖的劉二一身冷汗,差點半空中尿了出來。
鬼能想到老闆這等牛掰的人物帶自己下山用的居然還是跳崖這種原始方式,這種猛然失墜的感覺,是個人都得嚇得根根汗毛倒立。
然而這樣的狀態持續不過幾秒,身體仍在空中的張野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不是蜉蝣身法不管用了,而是自己習慣了以一個人的體重運轉功法,忽略了此時身處的環境與原本的運行參數值完全就是大相徑庭。
說直白點,一個平日裡穿慣了30碼鞋子的人,突然有一天給他換了一雙45碼的鞋,於是他甩開步子一步一摔跤。然而這並不是因爲他的腿瘸了,也不是因爲這雙鞋不能走路,僅僅只是他不習慣這種鞋套不上腳的感覺。
於是後續的半分鐘裡,他迅速調整自己的習慣,直到慢慢適應,最後以一個不會摔傷人的速度勻速下墜。
落地後,自認爲隨機應變的張某人無比自豪的衝頭頂比了個手勢:意思是下面一切OK,上頭的人趕緊動身。
他爲什麼要下的這麼匆忙,當然因爲害怕小掌櫃尷尬。
果不其然,當該下來的人全都下來以後,留在懸崖上的一男一女,堪稱面臨着有生以來最爲窘迫的困境。
跳崖,貼身,捆綁。
好在現在還是冬天,衣裳穿得略微厚實,很難想象如果是衣衫單薄的夏天,等下會是怎樣一副香豔場景。
黃毛乾咳了兩聲,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已經充當了玉女心經練功現場,誤入花叢的尹志平。於是立刻轉過頭去,吹着口哨漸行漸遠。
沒人了。
跑堂小哥的呼吸聲有些濃重。
“那啥,要不然你就不下去了?在上頭等着也挺好的。”
“不行!”小掌櫃一口否決,“要是不下去,等會兒非得被那個賤人笑話死!”
這個‘賤人’當然指的是張野。
“你來還是我來?”
要麼還是女方比較主動,巾幗不讓鬚眉的小玲兒當即表現出了本該屬於小甲的果斷,她抓起紅菱,直接舉在了小甲的面前,“是你動手綁,還是我自己來?”
“我來,我來吧……”
跑堂小哥乾咳了兩聲,自始至終頭沒有擡過。
爲了避免關鍵部位的接觸,這倆人選擇捆綁的方式是背靠背。但儘管如此,身體接觸的過程中仍然有一處柔軟而有彈性的地方碰到了跑堂小哥的兩條後腿(此處純屬YY,畢竟冬天,衣服穿得很厚實,讀者就不必延伸遐想了~)。
他提着繩子往腰間一勒,惹得身後的小掌櫃一聲輕哼。(天可憐見我爲了保守節操已經沒用“嚶嚀”這個詞了,嘿嘿,嘿嘿嘿嘿……)
好在兩人都看不見彼此的表情,因而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這一幕的尷尬。
確認了綁的足夠結實以後,跑堂小哥稍稍扭動了一下身子,以測試這副狀態下,自己還能保持的最大活動幅度。
他的下落方式跟張野完全不同,一個靠的是道門身法、一葦渡江,一個靠的是肢體協調、攀越技能。
只見他祭出手中雙刀,一左一右,各持一柄,看了一眼腳下峭壁的大致高度後,眼睛都沒眨,縱身跳了下去。
這一跳,只聽得耳邊傳來呼呼風聲。面朝上的小掌櫃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兩人的下落軌跡就猛然一滯,隨後再次彈出,再次加速,再次停滯。循環往復,宛如一隻彈球沿着垂直牆面高速行進。
他的做法和張野料想中沒有太大差別。
下墜,然後隔一段距離,靠雙刀釘入石壁,來緩解下墜時的巨大勢能。
這種方法僅在理論上可行,因爲普通人,根本沒有那種半空中強行手剎的駭人臂力。
且不說身上負的是兩個人的體重,即便是一名一米八的壯漢,也極少有人能單靠兩柄鋸齒長刀孤身跳崖,但這件聽起來無比扯淡的事情發生在跑堂小哥的身上就是那麼令人坦然——因爲張野林九,是親眼見過他一刀震飛高鐵的人。
昔日蜀山瓊林,就連體大如山嶽的大百足都不免震驚於這廝的一副好臂力。
時至今日,地面上的劉二直接是張大了嘴巴,“這這這,他這也太兇悍了吧!老闆你這是請了個超人嗎!”
“除了眼睛不會放激光,身體不能刀槍不入,不能隨隨便便想飛就飛,基本也就是個低配超人了。”張野把目光一橫,算是說了一句大實話。
話音剛落,空中的兩人已經踩着塵土重重落地。
“快放我下來!”
因爲跑堂小哥落地後的姿勢是半蹲,所以此刻的小掌櫃是一種倒“U”型面朝天的姿勢。
“哦哦!”
小甲趕忙應聲,隨後迅速站起身,並解開了紅菱的繩釦。
“我比較關心你倆等會兒怎麼上去。”
張野摸着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
“用你管?”
小掌櫃直接瞪了他一眼,因爲面紅心跳,話都沒有多說幾句。
林九搖搖頭,對這些癡男怨女的一干行爲只表示見慣不怪。他上前,食指拇指在地面捻了一點細細的紅褐色塵土,“是古戰場。”
“何以見得?”
張野把頭一擡。
“因爲土地中的鈣質、鐵製異常之多,鈣來自於動物骨骼,鐵來自於動物血液。千年以前,這地方不是發生過大戰,就是發生過屠殺。”林九解釋,臉上的表情和山風一樣冷。
張野環顧着四周,三面環山,一處隘口。
“感覺的出來。”他淡淡苦笑,“這種無路可逃的境地,的確是適合戰術圍殺。可以想象死在這裡的人臨死前經受了怎樣的絕望, 這種地形,大概大部隊一進來,立刻就能反應過來是陷阱了吧?”
“但是反應過來了沒用,因爲路口太窄,後面的人還在源源不斷的上前,前方的人無法後退,一後撤,就會與後方的大部隊相撞,然後被馬蹄、亂腳活活踩死。”林九叼着酒瓶補充道,“可見這支部隊的戰術統領也是蠢蛋,這麼明顯的陷阱還要進來?送死而已。”
“也未必是主動進入,如你所言,可能不是戰爭,而是屠殺。”張野搖了搖頭,“如果是一支殘軍,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被迫逼入這處隘口呢?”他指了指遠處的那道山縫。
“說得有理,不過時隔千年,說什麼也都晚了~ ”老酒鬼哈哈一笑,叼着酒瓶走上了前頭。
“老闆……”黃毛皺着眉頭,進來以後便感覺渾身發冷。
“又有發現了?”張野問。
“沒,我只是想知道,這裡爲什麼沒有鬼氣??按理說這地方是死穴,極易聚集冤魂。雖然說時隔千年,但三面環山的磁場應該很利於保存死靈之物纔對。再加上這地方又是古戰場,是我功力太低了看不出來嗎?”劉二不解道。
“不是你沒看出來,而是這地方確實什麼東西都沒有。”張野微微一笑,“我也好奇,作爲古戰場,這地方確實太平和了一點。沒有森森鬼氣,倒是這種肅殺感……”
他一個停頓,跑堂小哥接茬道:“令人想起蜀山禁陣中的百步長廊。”
“也許是想多了~”
張野裝傻似的呵呵一笑,隨後帶過話題一般,跟上了前頭林九的步伐。
“那地方應該就是那妖女所說的山洞了。”
老酒鬼伸手一指。
褐土的中央是焦土,焦土的中央是一方隆起的土坡。土坡中開了一個圓形的口——不算門,因爲它的大小僅容一個成年人躺着才能穿過。
“這也能叫山洞?”
張野誇張怪異的一笑。
“如果對象是蛇或者老鼠螞蟻的話,確實算了。”
紅衣跟着一笑,表示附和。
張野瞄了瞄身後的小掌櫃,打趣道,“現在還進去嗎?”
後者瞪了他一眼,打着寒顫猛地搖頭。
“不去,鬼知道這裡頭有什麼,死也不去!”
的確,不光是她,每一個人看到這種地方的第一反應都是不想進去。
這麼小的洞口,誰也不清楚裡頭是什麼。如果是妖物還好辦,萬一是蛇窩,半個身子鑽進去,退都退不出來。
“都後撤。”
張野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上前冒這個險。
一來論修爲自己最高,出了問題保命手段比較多;二來尋法器這本來就是自己的意思,爲了自己的私慾搭上別人,這種事情他還做不出來。
於是他上前,自己給自己下了一道護體金光咒。
站在那枚漆黑的洞口,他剛剛探出一隻手,隨後便感覺一前一後兩股莫名的力量自洞中如浪潮般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