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川蜀市中心的街頭。
換上一身新衣裳大包小包滿街走的小掌櫃宛若一條奔赴了大海的游魚,一個猛子扎進人羣裡,迅速便被眼前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睛。
街頭的小吃,琳琅的店鋪。對新事物的快速接收、適應能力彷彿是女孩子們的天賦技能,而這種能力體現在各種新潮服裝與鞋子包包上,則顯得格外明顯。
同樣在墓棺中沉眠了百年光陰,前不久纔剛剛重見天日的紅衣無疑是找到了組團購物的最佳隊友,而兩個女孩子在這種事情更是擁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於是繁華熱鬧的大都市一下子變成了兩個女孩最完美的遊樂場,剩下累的像狗一樣的男人們,永遠也捉摸不透她們到底是哪裡來的用不完的精力。
“這樣下去到底還要逛到什麼時候啊……”
身上已經掛了十個包有餘的小甲禁不住感慨。
前一天夜裡,在玄龍鐵的幫助下,張野已經鑄造出了改良版的收容型陣器。
這種極品鑄材一如李星雲所言,鑄器之時摻雜一點,對品質的提升便是十倍疊加。因爲實際使用時所需的用量十分微小,所以李星雲給的那塊兩個巴掌大小的玄鐵精華,即便是鑄造二十個收容型陣器也綽綽有餘。
這種足夠揮霍的資本一度讓張野有了種一夜暴富的感覺,所以在魔繭收容瓶鑄造完成以後,因爲興致未泯,他又連夜趕製了其他類型的收容型陣器,譬如替跑堂小哥收納雙刀的“無限劍匣”,表面上看就是個造型精緻的小鐵盒,實則用咒術打開后里頭可以收藏千把武器;又譬如爲自己打造的“乾坤錦囊”,取材同時使用了玄龍鐵的鐵絲、以及先前送給小掌櫃的小部分蜘蛛絲繭,成品後的小布袋用以收納各種各種陣器陣旗。
偏愛奢侈的腐敗作風甚至讓他腦洞大開,替老酒鬼鑄造了可以收容萬斤美酒的“豐收酒窖”——表面上就是個機關盒子,實則內中另有天地。這種令人髮指的奢靡行爲,如果讓當初的老爺子知道必然會罵他個狗血淋頭。然而不得不說李星雲在對張野的問題上是真的大方非常,即便是鑄造了這麼多東西,所耗去的玄龍鐵數量仍然不足原有重量的一半,由此亦可見李星雲到底是送了張野多麼大的一筆財富——其背後的價值,光是想想都令人冷汗橫流。
刀具盔甲不能過飛機安檢,就算是拿在手裡,光天化日下同樣顯得惹人注目。在這種情況下收容型陣器無疑就發揮了極大的作用,然而即便如此,現實的情況看來他們仍然是低估了兩個女孩子的購物能力。
張野和老酒鬼的手上人手兩個衣袋起步,跑堂小哥則是渾身上下掛的像個聖誕樹一樣滿。縱使一羣人的衣裝行李已經在出發前全部裝進了收容空間當中,然而逛了一個上午下來,身上的負擔不減反增。
“快了吧……中午應該是要去吃飯的。”
張野望了望頭頂的日頭,苦笑嘆了口氣。
飛機起飛的時間是在下午,他現在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要提議出發前帶兩個女孩子到市中心逛一逛、出門之前添置兩身新衣裳。
小甲和小掌櫃本質上都是他請來的打手,所以這倆人的一切花銷理所當然是算在他的頭上。
這一上午下來的成果自然不僅限於眼前這些琳琅滿目的衣服,還有一顆漸漸麻木的心,以及一張數額慢慢減少的信用卡。
小甲買了兩套基本時裝以後很扭捏地朝張野擺了擺手,“情敵”的錢,他不好意思用太多。
然而小掌櫃……似乎是半點沒有跟張野客氣的意思。更可怕的是每次刷完卡以後這妮子總會用感謝中帶着甜美的笑容朝張野拋去一個眼神——這個舉動的含義,大有點用笑換錢的意味……
張野不說話,心說反正該花的也花了不該花的也花了,索性拍了拍紅衣的頭,讓小妮子跟着小玲兒一起挑兩件喜歡的衣服。
於是從這個地方開始,局面就開始控制不住了。
“兩位小姐,我們是不是該找地方吃飯了?”
老酒鬼已經沒有手拿酒瓶了,於是用無奈的眼神朝兩位苦笑了一句,算是不經意間表達了所有男同胞的一致心聲。
逛街也需要體力,經人這麼一提醒,這兩人終於回憶起了自己已經來回奔波了一個上午。
“什麼比較好吃呀,我想試試看那些高檔的酒店!”
小掌櫃高舉雙手,居然做了個勝利歡呼的表情。
“那啥……咱隨便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不就完了……高檔酒店,很貴吧?”小甲有些猶豫地說,說這話時一個勁兒的在偷看張野臉上的神情。
張野心說你看我幹啥呀……人家大小姐都發話了這我能幹出自己折自己面子的事情來嘛?
“想去哪兒,自己找地方吧。老規矩,我買單。”
他淡淡苦笑,表現出了高度自覺。
“以前一直聽說男人最帥的時候就是刷卡喊買單的時候,現在終於懂了。”跑堂小哥側目,用很複雜的眼神看了看張野。
“現在知道有錢的好處了吧?”張野白眼道,“所以你以後還不好好掙錢?掙的錢多了以後這種機會全讓給你,我絕不跟你搶!”
“冒昧的問一句張先生你在京都那邊是不是能掙很多錢啊?”跑堂小哥問,明明就是張野一句自我打趣的話,被他聽去以後倒有了些當真的意思在裡頭。
“還行吧。反正養活自己,順帶養活一小羣人是夠了。”張野皺了皺眉,說了句還算客觀的話。
“哦。”跑堂小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你是幹什麼的?或者說你們那兒有什麼活兒比較掙錢嗎?”
“想掙錢啊。”張野抖了抖眉毛,一陣壞笑,“門檻比較低的工作掙不來打錢,能掙到大錢的活兒一般又比較吃條件。你要想那畢竟是京都,雖說機會遍地都是,但相對來說競爭也極爲激烈。不是有本事就一定有飯吃,最後站在食物鏈頂端的那些人,實力、運氣,缺一不可。”
“那你看我這個條件……有什麼適合的工作嗎?”
小甲問。他這種顧慮其實無可厚非,一半是爲了還張野的人情債,一半也是爲了自己和小掌櫃的未來做考量。
李星雲在委託他們任務的同時也許下了承諾:事成之後,他們將恢復自由之身。屆時大好年華,去留全憑自己的意願。
他當然想一輩子留在山上過與世無爭的閒散生活,但他也深深明白,小掌櫃的心裡不一定這麼想。年輕的女孩子大多貪玩,他很害怕,按今天這樣的局面發展下去,終有一天憑自己的能力會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
所以當男人能有多難?
有時候不是說照顧好自己、養活一個人就萬事大吉。而是所謂責任,凡事就必須得從兩個人、乃至三個人的角度去考慮一切。不是你夠成熟、有擔當你就能做別人的肩膀,行走於世,沒有能力確實就是守護不了自己愛的人。
小掌櫃在肆意玩耍刷爆張野信用卡的同時也深深透支了小甲心中那點微薄的自尊心與安全感額度。他意識到今天站在這裡豪爽付錢的人不是自己,也記住了每次買單過後,小玲兒看向張野的那種眼神。這種摧折比之當面的羞辱更能挫敗一個人的自信,因爲誰敢當面羞辱他他大可以一拳頭揮過去讓對面站都站不起來,而這種善意的施捨,他連拒絕都沒有底氣。
所以他想賺錢。
他想要在方方面面都變成一個足夠強的人。
前二十年來的避世生活讓這個尺八漢子一度丟失了在現世生存的能力,然而這一刻現實的拳頭冷冷打在臉上,清醒的讓人一眼看清了鏡子裡的自己多麼渺小可悲。
“你啊,適合當打手保鏢。”
張野看了看他,輕輕笑道。
“打手保鏢能掙多少錢?”
小甲問,不折不撓。
“看給什麼人工作吧。”張野微微一頓,“幫平民當打手,一次掙不到多少錢,如果是給大人物當保鏢,情況自然就另當別論。憑你的身手,很容易就能在極上流社會中佔得一席之地。會有無數的金主爭着搶着將你拉入麾下,但你最後只適合在一個人身邊工作。”
“誰?”小甲一愣。
“我。”
張野轉過頭,肅然的目光一下子照到了他的靈魂最深處。
“哈,張先生真會說笑。”小甲的表情凝固了兩秒鐘,隨後很不以爲然的笑了起來,“先不說你手頭有多少錢,跟在你後頭,只怕是有命掙錢也沒命花~ 我又不傻,你覺得我會幹這種沒利潤可撈的買賣?”
“話不用說的太早~ ”張野嘿嘿一笑,“你不願跟着我也可以啊,反正朋友一場,回京都以後有合適的工作我自然會介紹給你,這點你放心~”
“那我就先謝過了。”跑堂小哥衝着他微微頷首——他的兩條胳膊上已經掛滿了大包小包,這種時候,實在是無力再抱拳表達感謝。
“小事,不謝~”張野輕笑,信步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