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
眼看着趙夫人前腳走進大門,後腳跟上的張野樂呵呵地跟一夥人打了個招呼。
“怎麼,張大師這是急着有事兒要先走?”
趙木德笑了笑,看着他熱情相迎。
“哪的話,我就隨口一問,主人不開口,我還有先走一步的道理麼。”
張野微笑着走回了自己的坐席。身旁的趙宿雨看着他好一陣嘰嘰喳喳,也沒管場上衆長輩的反應,拉着他就是問這麼長時間去幹了些啥。
“上廁所。”
他拿起筷子夾了口菜,面對這個粘人如衣的大小姐只能是採取這種不正眼相看的策略。好在各位長輩衆目睽睽之下趙宿雨也不敢過分放肆,除了嘟嘟嘴朝窗外頭生會兒悶氣,也幹不出別的出格的事情來。
“其實吃倒是吃的差不多了。不過吃飯歸吃飯,我們可沒說吃完了就放你走!”趙老闆握着筷子臉色潮紅,也不知道是因爲喝多了酒上頭,還是因爲先前剛剛同黃毛一行發過脾氣,所以氣血上涌面色未消。
“怎麼說,都這麼晚了,趙老闆還有活動?”
張野皺着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很合理地給這位看起來喝多了的人接了個腔。
“你忘了你之前答應過什麼啦?我們一家子都順路去看看雲升那小女朋友,這麼重要的場合,張大師你可不能缺席!”
趙老闆用筷子一搭一搭地敲着桌子,吼着吼着吼出了一點不容反對的強硬味道。
“這個自然!”張野笑着點頭應承,“能讓趙公子看上眼的人,我是一定要見識一下的。”
他哈哈大笑,於是一時間,整個因爲張野的離席而一度陷入冷場的局面,再次因爲所有人對趙雲升的調侃而活絡了起來。
“那個……頭兒,後面也沒我們什麼事兒了,我們哥幾個就自己找路子先回去了?”
眼看這邊的一桌喧嚷熱鬧,隔壁桌的黃毛沉着臉,湊到張野的身邊耳語了一句。
自從聽到了趙老闆的真心話,他的心裡就一直覺得不舒坦。而現在這個場合顯然也不是他們一羣人能再待下去的地方,心裡尋思着張野的事可以過兩天拿到錢再議,他走上前,畏畏縮縮地打了個招呼。
“這兒離B市還有幾十公里吧?你們大晚上方便麼?”
張野把頭轉過來,望着他皺了皺眉。
“不礙事兒,我們在這片兒也有混的朋友,出去找個地兒借宿一晚上不是什麼問題。”黃毛佯裝不礙事的樣子大大咧咧一笑。
“行吧,你們收拾收拾,打個招呼就能先離開了。”
張野點了點頭,跟趙老闆說了一聲,於是在目送瘟神的不善目光之下,另一桌的幾個人收拾完東西草草離席。
林九跟青衣不用說,這兩個都是睡在風裡都能過一晚的主兒。
眼看着趙老闆這邊還在興頭上,知道今天一晚不可能抽身室外的張野回看另一邊靠牆的兩人。
“你們呢?跟我一起?還是先回B市?”
他使了個眼色,沒出聲,但是意思已經足夠清楚傳達。
林九笑了笑,拉起青衣以後沒說話徑直跟着黃毛一羣人走出了包廂大門。他這是在說“我們有自己的安排,你不用操心”。
張野點了點頭,心說現在沒問題了。
趙老闆這邊是盛情難卻,滿滿的人情債在此,於情於理他都躲不開。
現在只希望這幫喝了酒的人今晚別鬧的太放肆,作爲場面上少數幾個靠喝飲料保持清醒的人,看着這一羣正在興奮頭上的人他本能地有點兒慌。
“咱們這一共八個人,一輛車肯定坐不下,張大師你跟我們家三個人一輛車,剩下四個,出了門打出租!”趙老闆扶着下樓的扶手指指點點,因爲酒勁兒上涌,不僅是整個人身子打飄,說起話來都是一股睥睨羣雄的味道。
“這個……不太合適吧……”
下意識看了一眼身旁摟着他胳膊如膠似漆的趙宿雨,張野心懷哽咽的搖了搖頭。
主動倒貼的漂亮妹子,還有空間狹窄的汽車。
這兩幅畫面的組合讓他不由聯想起了多日前一段記憶猶新的香豔之旅,那時候化身沈芳的花妖試圖把他在出租車上推倒,也幸虧他心志夠堅定,這纔在必死殺局面前完成了絕地反殺。
“有什麼不好?”
趙老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大約是心說我女兒都這麼主動了你還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於是十分不悅的瞪了一眼張大師,意思是你還要怎樣。
這一刻,張野的腦筋飛速運轉,在手勢的不斷比劃之下,終於算是腦洞燒破想出了一個還算合理的說辭。
他說,“我跟你家三口一輛車……誰來駕駛?”
趙老闆楞了一下。
她女兒媳婦不會開車,他自己這又算酒駕,如果張野再不會,那麼一輛車上四個人,誰來駕駛?
“你不會開車?!”
他訝異的看了一眼心目中貌似無所不能的張大師。
“如你所見~”張野無奈地聳了聳肩,實則是心裡暗鬆了一口氣。
“那這樣吧,雲升你來開車,正好也給我們帶路。我坐副駕駛,剩下體格子小的孃兒倆跟張大師一起擠後排——反正我這是越野,坐得下!”
話沒說完三秒,真正無所不能的趙老闆已經給出了完美解決方案。
“……”
張大師看着他,咬牙沉默後給頭腦反應如此迅速的胖子豎起了大拇指。
原本是想着跟他女兒保持距離,結果是不僅沒把距離拉開,反而是兩個人擠得更緊了?!
最壞的結果當然不止於此。
最壞的結果發生於,上車後的張野驚訝發現,這個“擠一擠”的含義並不只是他和趙宿雨“擠一擠”,而是他被母女兩人擠在了中間,左手女兒,右手丈母孃。
“……”
“誒,你說我表哥的女朋友會長啥樣啊?”
摟着他的胳膊,趙宿雨的雙眼中彷彿能倒映出窗外的星星。
“不知道——”
這一刻的張野面沉如水,微微側過臉,他右邊是冷笑不止的趙夫人。
這一段路顯得很漫長。
在一座像模像樣地小別墅前,前方帶路的路虎終於熄滅了尷尬糾結的引擎。
“到啦?這就是兒媳婦的家?!”
趙木德夫婦從身後的出租裡鑽出來,朝着大口大口的新鮮空氣就是一個心滿意足的懶腰。
“咱能不能不要把‘兒媳婦’這種話說的那麼囂張啊……”
前方開車的趙雲升一點一點走下車,雙手捂臉的樣子真恨不能親自上前堵住爹孃的那雙嘴。
“有人在家嘛?”仗着酒後失德的趙老闆上前扣響大門,接連幾聲,別墅裡頭連燈都未曾亮起一盞。
“沒人在家?”
他回過頭,詫異地看了一眼一臉慶幸的大侄子。
“可,可能吧。這燈都沒亮呢,明顯是沒在家!”
趙公子摸着後腦勺哈哈大笑,心裡頭不住地感慨自己運氣夠好,沒讓人家看到自己領着一羣喝醉的親戚前來撒潑。
“大晚上的不在家待着,這女孩兒怕是有點問題吧?”
趙雲升他娘憂心忡忡,看着她爹就打算說出疑慮。
“媽!”一聽說女朋友在父母的心中出現了形象偏差,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妙的趙雲升當即站了出來,說“您這思想該是有多保守了?都是年輕人,大晚上出去活動活動有什麼不行?”
“再怎麼活動也得有個度吧?這都幾點了?家裡燈還是黑着,難不成她爹媽也跟着一起出去了不成?”唯恐天下不亂的趙老闆指了指腕錶,看上去是一門心思要在這裡頭做些文章。
“你說呢趙大師?”他眼神一轉,看了看對着別墅蹙眉沉思的張野。
“我?”突然被叫到的張野顯得有些侷促,“我沒什麼看法,只是這房子倒像是有些問題。”他呵呵一笑。
“什麼問題?”趙宿雨眨着眼睛問。
“沒什麼,隨口一說。”
張野笑了笑,眯着眼睛還是選擇意見保留。
背陽臨地氣居陰谷,這樣的房子不生人氣,只生妖。
覺察出這點的顯然不止他一個人,看了一眼趙夫人的臉色,這讓張野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時候不早了,既然此行沒有收穫,不如大家就擇日再來?”
地陰之氣吸多了對人體無益,尤其是夜半時分天寒露重,更容易給氣血兩虛之人留下病根。看了一眼身旁還不明所以的趙宿雨,張野笑了笑,心裡想的是帶一羣人先行離開。
趙老闆點了點頭,雖然無功而返難免有些喪氣,但畢竟是自己沒打招呼在先,因而也不好反駁,只能悻悻而歸。
幾個人陸續上車,適逢兜裡的電話一響,拿起手機的趙雲升臉色明顯一變。
“我接個電話。”
他比了個手勢,示意衆人稍等以後繞到了一邊。
“喂,你在哪?”
他的語氣中壓抑着說不出來的驚喜。
“我在家呢。”
電話那頭是一個柔軟且宜人的女聲。
“別騙我啦,我就在你家樓下,你哪在家呢?”趙雲升擡頭看了看屋子,漆黑一片,不見半個人影。
“沒騙你,我真在家。隔大老遠看見兩輛車駛過來,我看見好多人,擔心是什麼壞人,所以一時間猶豫着關了燈,沒敢開門。”他的女朋友在電話那頭解釋道。
“這樣啊。”趙雲升點點頭,心中一陣竊喜,“我跟你說幸好你沒開門,我幾個親戚全都喝了酒,鬧騰着非要來看看你。你繼續裝沒人在家,我很快就把他們全部領走。”
“不需要開門迎他們進來麼?畢竟是你的長輩啊。”
他女朋友倒是很善解人意。
“不用,都是喝醉的人,嚇着你不好。”趙雲升想了想自己爹媽那副樣,打了個寒顫否決了自己女友的家建議,“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晚安。”
“誒,我問你個事兒。”
在電話掛斷的前一秒,他女友突然說了一句打斷他原本動作的話。
“嗯?你說。”
“跟你來的這人羣裡,不全是你的親戚吧?”電話那頭怯生生地問。
“我二叔三叔,還有二叔家的表妹。”趙雲升想了想,“還有一個算是我們家的恩人。說是恩人,其實也就是個江湖術士之流,我二叔迷信這個,我也不好反駁人家長輩。”
“江湖術士?叫什麼名字?”他女友像是對這種事情十分關心。
“張野,怎麼了?你認識?”趙雲升如實回答。
“不認識,我怎麼會認識這些江湖騙子呢。”電話那頭莞爾一笑。
“沈芳你今天有點奇怪。”趙雲升皺了皺眉,沒察覺到什麼,只是在憑直覺說話。
“可能是沒休息好吧,你早點送他們回去吧,晚安。”
電話那頭打了個哈欠,匆匆按下了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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