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這些小傢伙們對我們很是歡迎啊。”
張野冷笑了兩聲,伸手間摸了兩張火符,輕輕一抖之後抖落出大團火花,對着迎面而來的一圈綠色毛髮,如同舊時巫女撒鹽驅魔一般揮灑出了手中的焰舌。
然而面對這層千度高溫,如同狼羣般飛撲前來的髮絲們僅僅只是避開了鋒芒,退開一定距離後便選擇了繼續觀望,虎視眈眈,全無之前在小掌櫃閨房中的那股強烈怯意。
“不怕火了嗎?”
張野的神色微微一動。
“短短一個上午,這個成長速度……可以!此時不除,越往後越是麻煩多多啊~”
“呵呵。”
跑堂小哥附和般的一笑,在張野火符退絲網的同時,一隻強有力的手臂瞬時鎖住了撲上前來的另外幾縷綠色髮絲。他試着用力扯了幾下,能開八張強弓的胳膊,居然一時間扯不斷這些韌度強勁的髮絲。
“強度不小。”他沉聲感慨。
“強度?”張野笑了,“與其說強度,不如說力道。看不出來嗎,你拉扯的這些根本不是絲線,而是活生生的生命體——這些東西,現如今已經和這客棧一樣,淪爲了那魔繭身體的一部分。”
話音剛落,跑堂小哥的右手立刻觸電一般鬆開了手中那些綠色髮絲,與此同時臉上閃過一抹惡寒,像是再不願觸碰那些噁心的東西。
“沒什麼好惡心的,反正這玩意兒也活不了多久了。”
張野笑了笑,轉而把目光轉向了一直走在隊伍最前列的黑衣人。“動手嗎?我可是就等着你呢。”
“你自己打不贏嗎?我猜你的本事可不止這點,真的要動手的話,收拾這些東西也不算難吧。”黑衣人笑了笑。望着張野倒是頗有打趣的意思在其中。
“基本猜得沒錯。”張野聳了聳肩,“我要收拾這些東西,難到不算太難,就是會稍稍麻煩一點。其實真要說的話你以爲我收拾你又能有多難?說到底還不是那句怕麻煩而已?”
“呵呵。”
對方看了他一眼,明明用的是不屑的語氣,卻平白在張野這句毫無根據的話背後微微打了個寒顫。
張野聳了聳肩,一臉的肉拓油,“開個玩笑~ 反正吹牛又不用交稅~”
“提醒你一句,這玩意兒麻煩得很,而且一定程度上免疫術法,闢火!避霜!它的絲線都是生命體性質,可以吸收寄主的能量,挪爲己用,而且現在是和客棧連爲一體的狀態,受禁魔大陣的影響,你的風雪結界基本對它全無作用。”
說到這裡,張野的神色不由得換上了幾分認真,“個人建議,爲了避免開打時的環境限制,你最好現在就撤了這風雪結界。聽我的話,有益無害。”
“不用了。”
黑衣人冷笑,“撤了風雪結界,好讓你們一羣人待會兒伺機逃跑是嗎?如果你是在騙我,最好趁這個時間想好接下來的對策,不然這邪物死了以後,下一個就是你。”
“知道知道~”
張野笑着換上了一副諂媚的嘴臉,半哄半騙地把這位幕後黑手送上了陣前。
“要小心。”
這句話來自後方——自昏迷中漸漸轉醒,到了現在還臉色發白兩腳發軟的李江帆。
氣血不順,應該是受了內傷、淤血擁堵;而呼吸順暢,說明根基未散——這名黑衣人在動手的時候應該是沒有下死手,只是氣勁衝擊太大,巨大的修爲差異之下,一出手就把這名蜀山大弟子震暈了而已。
“醒了?”
張野現在才注意到自己這位老朋友已經不知何時脫離了昏迷。他身旁的紅衣仍然在寸步不移地攙扶着他,也好在小姑娘是鬼妖之身,不然一般的孱弱女子,要支撐起這位七尺大漢恐怕還真有點難度。
“嗯,張兄。”
李江帆點了點頭,看樣子雖然困惑的眼神中仍有不解,卻沒有過分在意張野爲什麼出現在這裡這個問題。
“怎麼來的?”
張野淡淡問了一句,意思很明顯,問他怎麼會落到這黑衣人的手中。
“師門有命,前來查看山間客棧的安危。結果等我趕到時,發現此地被困在一團巨大霜霧當中。我剛打算一探究竟,卻沒想到身後已經不知何時出現了人影。”
“被偷襲了?”張野問。
“不算偷襲,因爲那人雖然步伐悄無聲息,氣息隱匿的極好,但真正將我制服,卻是在正面交鋒的過程中。”
李江帆回答。
聽到這句話的張野心說您老還真是實誠……
差不多的人爲了保全面子一般都會謊稱一句是被偷襲,反正沒人去考證,說偷襲敗亡總比正面被人家肛倒要好聽得多。結果你這倒好!我都特地給你找後臺下了問你是不是被人家偷襲的了!你一點默契都沒有,轉過頭來就自己承認了自己是被人家給正面打趴下的!
怎麼蜀山大弟子都不要面子的嗎??
你面前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下級啊老兄!
當然,這些人情世故,對於李江帆這種專精於道的淳樸人,是永遠不會想到的。相比於此時此刻仍有閒暇顧忌臉面的張野,他能想到的,僅僅只有一句“敵方不簡單,衆人需小心”而已。
“有多強?”
張野問了一句。
“起碼在長老級以上。”
李江帆沉着臉回答。
“明白了。”張野點了點頭,“跟我估計的差不了多少。”
人道六境,靈司、御邪、會法、玄元、地魁、天機。剩下驚仙通神兩境,一般都是散仙半神級的修爲,在人世不做討論,出現了基本也就是大羅金仙無異。
天機境到現在沒聽說過,據說修爲到達這個層次,知天命,曉陰陽,壽命超越人類極限,御風涉水彈指搬山。
剩下各大門派黑白兩道的一批扛把子,各個都是地魁境巔峰修爲,像是崑崙上師不染老道那個層次——足點揚子江,隻手劈應龍。
所謂長老級修爲,起步是玄元境巔峰,上限不登頂。或許沒不染老道那麼牛逼哄哄,但是一個個修爲層次拿到檯面上來,起碼也是嚇倒一方的風雲人物。
能一個照面放倒李江帆,張野估摸着把這傢伙換算成長老級修爲,怎麼着也不過分。
“但是有個地方很奇怪。”
說到這裡的李江帆卻是表情一陣怪異,“具體奇怪在哪裡我說不上來。你要問強弱,我只能回答你最起碼是蜀山長老級的層次。但真正和他交起手來的感覺,卻是和正面迎擊玄元地魁境修者完全不同!或許是我見識淺薄了,但這點上,直覺告訴我有點問題。我不好明說,具體怎麼判斷,還要看張兄你自己的見解。”
“明白。”張野笑了笑,“反正人家不是馬上就要當着咱們的面動手了麼,到時候戰法風格路數、大體修爲層次,一目瞭然。”
“嗯。”李江帆點了點頭,得到這樣的回答以後安心尋了個遠離蛛絲的角落,靜靜做了下來調勻氣息。
遠處,皚皚風雪之中,一身黑色長袍的神秘人緩步走向了那枚律動如心臟般的碩大魔繭。這一幕震撼到令人心緒不平,一邊是“死亡戰慄”下的精神威懾,每一次律動都像是錘擊心臟一般的視覺驟緊;一邊是自帶恐怖氣場,在黑衣人的身後,暗暗地紫黑色焰魂熊熊燃燒。兩座完全不同的氣場在同一幅畫面中分庭抗禮,外圍廣大的綠色蛛網不時間如毒蛇吐信般發出覬覦的目光,卻又攝於黑衣人身旁的固有之勢,如同畏懼火焰般遲遲不敢上前。
“不是魔氣,不是妖氣。有意思。”
老酒鬼叼着酒瓶笑了笑,看着遠遠一幕眼放精光。
“你也注意到了?”
張野看了他一眼,心裡很清楚,他話中所指的是黑衣人身周那圈像被實質化的紫黑色微茫。那些在視網膜上有明顯的成像的東西看上去非比尋常,似氣非氣,似光又不像光。只是在那圈能場以外,萬般覬覦的綠色髮絲遲遲不敢越雷池一步。
“廢話,我又不瞎!”老酒鬼白了他一眼,繼續喝酒看戲。
“猜那是什麼。”
張野不緊不慢,臉上一副知道內情的淡然模樣。
“你該不是要告訴我那是某種‘鬥氣’啊‘鬥魂’啊之類的羞恥名詞吧……”老酒鬼突然撇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像是有所擔憂一般的抽了抽眼角。
“不瞞你說我也覺得那東西很想漫畫裡的鬥氣鬥魂還有霸王色啊……”
張野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不過世界觀不同,很顯然這類名詞在這個地方並不適用。”
“那你想說啥?”老酒鬼問。
“結界。”
張野看着他,再一次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這傢伙真的很特殊啊。特殊在對我們來說需要費盡心思佈置的結界類法術,對他來說就像是天賦異能一樣隨手便來。我們所處的風雪障壁,以及這一刻他身周凝聚的特殊領域,無一例外都是結界類法術——即在一定範圍內,自行設定一條人爲創建的規則。
“他把結界當做力量來源,也作爲力量的輸出形式。
“我這麼說你可能還無法理解,形象一點比喻——正常人用各種木料基石搭建房屋,目的是利用陣法結界的不同功能達成自身所需。而這傢伙的天賦在於隨手召喚一間一體成型的塔樓,而且必要時這座塔樓可以和他自身融爲一體輔助他進行戰鬥。”
“意思也就是看起來是一家,其實他的戰法路數和奇門詭道完全是兩個不同體系對嘛?”
當其他人還在張野的比喻中一臉懵逼時,只有老酒鬼一個人反應了過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正解,”張野打了個響指,“我可以憑藉經驗推斷,他身周那層類似‘鬥氣’‘鬥魂’的東西,實質一定是某種附着於自身的固有結界,至於這層結界到底有什麼作用,暫時還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嗎?”
老酒鬼眯起了眼睛。隨着他的目光導向,一羣人同時看向了遠方的戰局。
“看不看得出來,要先看過再說。”
他呵呵一笑,與此同時,面對着鋪天蓋地的綠色髮絲,孤身一人的黑衣人一躍而起,從空中發動了爆裂的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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