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大敗匈奴騎兵,再次見證了秦軍英勇無敵的作戰能力,驅除韃虜的功績,編織出秦朝形勢大好的假象。
這樣的大勝,卻無法讓始皇帝高興起來。
龐大的大秦皇朝,運營的過程中會產生很多麻煩,百越就是其中之一。始皇帝好大喜功的缺點,把帝國拖入戰爭的泥潭,甚至毀滅的邊緣。
仔細追溯起來,我們還要從王翦滅楚說起。楚王負芻被俘後,王翦收服荊江南地,抓住了當地的越族首領,宣告南方大定,隨即班師回朝。
王翦此舉有點糊弄始皇帝的意思,包括兩廣、福建、海南在內的大半個南方,都還沒有劃歸在秦朝版圖之內,革命尚未成功,他已經不想努力。
人一旦取得成績,難免會有些惰性,我們完全可以理解王翦的心理,不過,他對此顯然有着自己的解釋。
一,百越之地貧瘠,人煙稀少,物產也不豐富,基本上屬於窮山惡水。既然沒有剝削的潛力,勞師遠征有點不值。
二,百越之地族羣衆多,居所分散,很多地方還維持着原始氏族社會的生活模式,對秦朝沒有太大的威脅。
王翦的分析也是從實際出發,本着爲秦國百姓負責的態度,也應該將南征百越的進度放緩。當時燕、齊都還沒有被滅,如果兩線開戰,對秦國來說負累太深。
作爲始皇帝,他考慮問題的方式跟王翦不同,他要的是建立不朽的功業,成爲後世無法逾越的高峰。在他的帝國裡,所有人都應該義無反顧的爲他服務。
公元前219年,始皇帝下令屠睢率領五十萬大軍南下攻擊百越。不義之師伐艱險之地,秦軍在嶺南吃盡了苦頭。起用籍籍無名的屠睢,是始皇帝的魄力,也是他的失策,所託非人啊。
史書中關於這場戰爭的記載,有這麼一句話:“使尉屠睢發卒五十萬爲五軍,一軍塞鐔城之領,一軍守九疑之塞,一軍處番禺之都,一軍守南野之界,一軍結餘幹之水”
始皇帝可謂勞師動衆,五十萬大軍,兵分五路,帶着必勝的信念南征,勢不可擋。可是秦軍中有一處極不協調的地方,我們看看屠睢的官銜,僅僅是個校尉?
屠睢充其量是秦朝的中下級將領,能統領五十萬大軍出征,算是史無前例。對於這個任命,始皇帝也很無奈。伐百越本來就是出力不討好的事情,秦朝的名將們是打死也不會去的。
另外,南征對統帥的要求很高,既要熟悉南方的風土人情、地理形勢,又要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否則無法忍受南方的瘴癘之苦。始皇帝選來選取,挑中了屠睢,他本身是南方人,對百越有一定的瞭解,又隨王翦參加過滅楚之戰,有一定的作戰經驗,既然山中無老虎,只好猴子稱大王。
南征工作在屠睢的帶領下,還是取得過一定的成效。畢竟發兵五十萬衆,就算沒人指揮,打兩場勝仗也不是什麼難事。在戰爭開始階段,屠睢依靠秦軍人數的優勢,一路勢如破竹,攻佔了東甌和閩越,將兩地合設爲閩中郡。
剛剛取得一點成績,屠睢便驕傲起來,他放任南方珠江流域的大片土地不去征伐,卻開始向始皇帝邀功請賞:吾皇萬歲,下官感激您的器重,不敢有負重託,在南疆兢兢業業、奮發拼搏,如今工作進展顯著,已經攻至五嶺,平定南方指日可待,請聖上靜候佳音。
態度決定一切,屠睢南征的心態發生了變化,戰場的形勢也跟着逆轉,出現了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一,秦軍攻打百越是以佔領土地爲目的,隨着戰爭的深入,每攻下一處,屠睢都要派兵駐守當地,組織行政機構。戰線被迫拉長,秦軍人數逐漸分散,這給後來的敗亡埋下隱患。
二,嶺南森林密佈,自然環境惡劣。秦軍士兵多數來自北方,由於屠睢的急功冒進,他們沒有時間適應南方的氣候,或多或少都出現水土不服的狀況,甚至有瘟疫的情況發生,直接影響了秦軍的戰鬥力。
三,百越基本上屬於蠻荒之地,叢林茂密,沒有人工道路,秦軍的糧草、軍用物資補給線單一,根本無法保證五十萬大軍的吃飯問題,飢餓成爲困擾秦軍的最大敵人,嚴重影響部隊的戰鬥意志。
讓屠睢焦頭爛額的還遠遠不止這些,百越軍隊經過總結,知道和秦軍硬拼無法佔到便宜,於是改變進攻策略,專搞突襲和暗殺。他們白天隱匿起來,晚上纔出來活動,利用熟悉山林地形的優勢,獵捕熟睡中的秦軍將士,使秦軍宿兵無用之地,可進而不可退。
屠睢無力擺脫部隊被動的局面,而百越的土著們卻越來越有經驗。他們火燒軍營、打劫糧車,進攻手段層出不窮,用想象力摧殘着秦軍士兵衰弱的神經。加上嶺南瘴氣瀰漫,毒蟲遍地的環境,秦軍漸漸被疲憊拖垮,五十萬人馬損耗巨大。
百越的西甌部隊趁機展開反擊,殺得秦軍伏屍滿地,屠睢也未能躲過劫難,命喪在土著手中,由人生的頂點跌落谷底,不過是轉瞬之間。秦國的殘餘部隊被逼退至五嶺以北,當初攻佔的領土全部淪陷,委派的地方官員也都慘遭殺害。
五十萬秦軍說敗就敗,其實是在給始皇帝提醒,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做人還是本分點好。
我們與衆不同的始皇帝會這樣想麼?他沒有因爲秦軍的大敗而生氣,反而表現的異常恐懼。他害怕嶺南不平定,日後會威脅秦朝的統治。
百越諸族完勝秦軍,嚐到了甜頭,已然不把秦朝看在眼裡。如果不及時征討,挽回秦國的威信,以後南疆越鬧越兇,不僅邊境秩序會混亂,甚至連六國遺貴也有可能跟風而動。
如果說始皇帝發動南征是個錯誤的決定,那麼他現在卻不得不再次南征,把這個錯誤進行到底。秦朝因爲統治者的失誤,被迫陷入惡性循環。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始皇帝從上次戰爭中總結出的經驗。爲了不讓遠征的部隊餓肚子,他還要專門修建運糧的通道,比滅六國都要費勁,何苦來哉?
始皇帝徵發幾十萬農民工,在湘江和灕江之間開鑿運河,其中的艱辛自不必言,百姓對他的怨恨已經無以復加。經過兩年多時間的努力,人民智慧的結晶靈渠正式誕生,秦軍的糧草可以從長江直達珠江,充分保證了後勤補給。
秦國的軍隊也沒有閒着,被始皇帝趕到秦朝最南方的長沙郡,進行野外軍事訓練。秦軍整天在樹林裡跟猴子爲伍,漸漸習慣了嶺南的戰鬥環境。
公元前214年,始皇帝起用任囂爲主將,趙佗爲副將,率領三十萬大軍再次揮師百越。對秦軍不利的因素都已經消除,這次南征能否成功?
人要是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南疆捷報頻傳,勝仗不斷,始皇帝抿嘴傻笑的時候,一定想不到他是在爲別人做嫁衣。
同樣的錯誤,始皇帝已經不是第一次犯,對統軍將領的任命,他屢屢出錯。從桓齮兵敗李牧,到李信折翼楚國,再到屠睢陳屍南疆,他識人不明的缺點顯露無疑。這次更是誇張,選了任囂和趙佗一對白眼狼,始皇帝真是越老越糊塗。
任囂和趙佗只用一年時間就平定了南越,在收服的土地上建立象郡、桂林、南海三郡,把秦朝的疆域擴展到南部沿海。就連始皇帝也在納悶,兩人的勝利來的也太輕鬆吧?
任囂和趙佗打仗的水平到未必有多厲害,但絕對是泡妞高手。尤其是趙佗,據說是小白臉,人長的精神。他剛到南越就偶然邂逅了西甌族長的女兒,兩人郎才女貌,一見傾心,海誓山盟,私定終身。
趙佗和南越美女愛的死去活來,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才發現,兩人處在對立的集團。眼看勞燕分飛,喜事要黃了,任囂有些於心不忍,決定跟西甌族拉拉關係。他提出南越兩制的構想,表態秦軍不會進攻南越,南越可以高度自治,但必須向秦國稱臣。
西甌族長覺得這事划算,自己的統治地位沒有發生改變,每年還能得到秦國的財政撥款,最重要的是給女兒找到了如意郎君,他就答應了任囂的提議。
這可便宜了趙佗,不僅抱得美嬌娘,還成爲南越最大社團的姑爺,他的老丈人振臂一呼,南越各族紛紛相應,秦軍兵不血刃的擺平南疆事。
陳勝、吳廣起義後,任囂病重將亡,他把趙佗召到牀前:“秦爲無道,天下苦之。番禺負山險阻,南北東西數千裡,可以立國”任囂說秦朝統治階級殘暴,不讓趙佗再爲其效力,不如依賴南越依山傍水、易守難攻的有利地形,自己建立國家。
當皇帝這種事,趙佗能不積極麼?他派兵封鎖通往中原的要道,殺死秦朝派來的地方官員,換上自己的親信,成立南越國,自認南越武王。
始皇帝花費十數年忙活南疆這檔子事,最後卻白白便宜了趙佗,不知他老人家地下有知,究竟會氣成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