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的身影卻讓崇溪羽有些熟悉,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日在鬼巷前面,守着她出來爲首的那個漢子,聽別人稱呼他爲張老五。那漢子本性比較淳樸,她有些好奇他究竟是犯了什麼罪。
想着,正打算往下面走,店小二卻急急忙忙跑上樓來道:“夫人,您還是在屋子裡待着哪兒也別去了,這官兵正在抓人呢!像您這般美貌的人,上了街被他們看到,可是要被新皇用來填充後宮的。”
“新皇?”崇溪羽以爲自己聽錯了,不放心的重複了一遍。難道說葉弘文已經重回皇宮,繼位登基了?
店小二使勁點頭:“是啊,夫人有所不知,這新皇登基三日有餘,便抓了不少壯年進宮,沒日沒夜做苦力,至今還有好些連屍體都沒見到呢!這幾天不知怎麼的迷上了美人,就又到處抓漂亮女子,也是進了宮就再沒消息了,夫人,爲了您和您相公着想,這些天還是不要出去了。”
崇溪羽聽罷,對這個新登基的皇帝也頗爲感興趣了一些。這店小二特地過來,分明是希望她不要插手這件事,以免她受到傷害,這也是爲了她好。
可想來想去,她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和這店小二關係如此好了,值得他一次又一次出手相助。似乎他們最多也不過是金錢的關係吧。
“謝謝小二哥。”崇溪羽點點頭,側耳聽了聽樓下的動靜,卻發現底下早已沒有聲響。心中有些黯然,卻還是笑了笑問:“這新皇自從登基就抓人,是想用那些人做什麼呢!”
“誰知道呢,原以爲換了個皇帝,大家的生活都會好過些,可誰曾想——”店小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世道多變,太過於複雜因此不是他們這等平常百姓能夠管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崇溪羽笑了笑,不置可否。
晌午過後,京城大街上的人也多了一些,似乎並沒有因早晨官府抓人的事情而改變多少,偶爾有幾個人飯後閒談,卻也只餘下一抹嘆息。
崇溪羽收拾好行囊,正打算等冷川過來,卻正巧看到從右邊一條小巷子裡竄出來的卜炎,正一臉悠閒的東想西望着,時不時引來一陣尖叫。
她從桌上拿起倒了一杯茶,一揚手倒了下去。
立時,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潑的茶,沒看到老子在底下嗎?”
崇溪羽偷偷移到桌子旁邊坐了下來,任憑樓下卜炎叫罵聲越來越小,最後竟沒了聲音。等她再探出頭看時,正巧對上了卜炎往上看的目光。
四目相對,卜炎一閃身進了客棧,不一會兒就出現在崇溪羽面前。
“你——”卜炎還未開口,崇溪羽就使朝了個眼色:“別說話。”
卜炎凝神一聽,果然聽到不遠處有一絲細微的動靜,便乖乖的噤了聲。這四周有不少高手,似乎都得到有什麼命令埋伏在這周圍。
“和我做一場戲。”崇溪羽輕聲說道。
卜炎點點頭,目光冷冷的掃了掃客棧四周,覺得每個人都像是僞裝的高手,客棧前面賣糖葫蘆
的,對面茶館裡聽小曲兒的,提着金絲雀逗弄的,每一個人的目光雖然不總是集中在客棧這一塊,但偶爾流露出來的緊張,讓人感覺到一絲怪異。
緊張的看向客棧,又飛快的轉過頭。
“卜炎,你身爲冷川的人,難道不知道我是她什麼人嗎?”崇溪羽突然一聲大喝,嚇得卜炎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拔出身後的長劍就打算往她身上劈。這是一個殺手敏銳的反應能力,在遇到危險的同時能迅速做出判斷。
“那又如何,冷閣主吩咐過,你背叛了她,沒必要得到我們的尊重。”卜炎反應過來,順着她的話繼續說道。
兩個人一唱一和,給別人一種反目成仇的感覺。
崇溪羽偷偷的在樓上看着外面的動靜,果然,不一會兒,客棧外面的人就走了不少。
卜炎也有所察覺,緩下神來:“外面這些是什麼人啊?看起來似乎來者不善啊!你是從哪裡招來他們的。”
對於卜炎這連珠炮彈似得發問,崇溪羽只有一句話:“不知道。”
卜炎疑惑的點點頭,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的。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看着崇溪羽:“有件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說完,他嘆了一口氣。
崇溪羽很少見他一副扭捏的樣子,心中尤爲詫異。心想着這卜炎大概是要告訴她新皇登基的事情,便笑道:“我已經知道新皇帝登基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這登基的人,是葉弘文嗎?”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問題。”卜炎搖頭,看着一臉期待的崇溪羽,良久才緩緩開口:“那個假崇溪羽的孩子沒了。”
“什麼?”崇溪羽站了起來,假崇溪羽的孩子沒了?那葉弘文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想到這裡急道:“那他呢?葉弘文現在在哪裡,他有沒有事?”
“你只關心他麼?”卜炎看她這副樣子,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難道在崇溪羽眼裡,只有葉弘文更重要嗎?
崇溪羽黯然,原本以爲對葉弘文的感情,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僅僅泛起一陣漣漪過後,就會恢復平靜。原本以爲前世那些恩怨情仇,會讓她對皇室的感情削弱,因爲有了葉修清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她纔會有負擔。
可是後來,她發現葉弘文待她很好,好的就快要忘記前世葉修清對她所做的一切。
至始至終,她的一切,本就是爲了復仇。
“也許你不會懂。”崇溪羽苦笑。葉弘文給過她的,是最貼心的溫柔。
柯王府別院裡。
假崇溪羽一個人坐在樹下發呆,昨天,她感覺到小腹一陣刺痛,血立時就涌了出來,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聽到大夫說她的孩子沒有了。她心裡明明知道,這個孩子就是不存在的,卻還是告訴葉弘文,這個孩子已經幾個月了。
直到現在,連她自己都在騙自己的時候,孩子卻沒有了。
雖然葉弘文對她的呵護備至,關懷依舊如初。可是她自己也知道,這個孩子沒有了,葉弘文自己也很心痛。
可好端端的,這假懷孕的孩子怎麼
會沒有了呢?
她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
“羽兒,外面天冷,你還是進去歇着吧。”葉弘文從她身後出來,雙手環抱住她的腰,輕聲安慰道:“相信我,沒了這個孩子,我們還會有其他的,而且,我們一定會再有一個孩子的。”說完,他目光變得深邃。前幾天有人告訴他,身邊有一個別人的眼線,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想到了崇溪羽。
剛好那個人說完,崇溪羽的孩子就沒有了,這兩件事本來沒什麼聯繫,可在此時此刻,竟然有種爲了洗脫嫌疑不得不搬出來的籌碼。又想起幾個月之前的一幕,那日在混沌館的時候,崇溪羽所表現出來的心虛。讓人從內心裡懷疑,這件事從頭到尾的真實性。
假崇溪羽見是他,突然撲倒在他懷裡:“殿下,妾身的孩子,真的沒了。”言語間,竟然真有種痛失愛子的傷感之情,讓一旁的葉弘文不由得爲此動容。
“羽兒,若我說我放棄皇位,與你尋找一個僻靜安然的地方,你可願與我相伴一生,不離不棄?”葉弘文走到她前面,一臉正色的看着她。
“放棄皇位?”假崇溪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顧身上的不適,強撐着笑容:“殿下何出此言?難道殿下真的不想要成爲一統天下的皇帝了嗎?難道您打算就讓國家落入奸人之手嗎?”如果葉弘文不要皇位,不要一切名與利,那她真的還會留在他身邊嗎?
答案是肯定的。
葉弘文見她一副不希望自己放棄皇位的樣子,心中不免詫異,羽兒是什麼人他最清楚的,她是不會看重這些東西的。難道一個人失了憶以後,真的就會有與曾經不同的性格嗎?
帶着這個問題,葉弘文再度找到了方承安,方承安所在的城隍廟仍舊是蜘蛛網叢生,一派破敗不堪的樣子,少了一些神殿該有的莊嚴肅穆。
找到那裡的時候,方鴻和方華兩兄弟正坐在城隍爺像下面玩,看到葉弘文來了,兩個人齊齊站了起來,象模象樣的行了一個禮:“參見太子殿下。”
裡面的方承安本來正在配藥方,聽到自家兒子的聲音便知道有貴客來了,連忙出來迎接道:“原來是太子殿下來了,住的地方簡陋,您見了別怪。”
“都起來吧,還什麼太子啊,我不過是個亡了國的人罷了。”葉弘文嘆息一聲,連日以來不斷有人給他傳達外面的消息:前幾天皇宮的那場鬥爭最終以李道長登基結束,子書皇后和葉修曲也不知所終。
聽到這個消息,他心裡五味雜陳,子書皇后是殺了他母妃的人,無論生死與否,都罪有應得,可葉修曲是他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如果葉修曲死了,那他就——
即便是他最後決定站在他母后旁邊,葉弘文也仍舊不怪他。
“太子殿下,您亡國的原因,其實是因爲您心太軟了。而身爲一個太子,若是做不到當機立斷,失去的不僅僅是民心,還有你自己的朋友。”方華本來在一旁自顧自玩着,此刻卻突然開口。
“方華,不得無禮。”方承安呵斥一聲,他立刻灰溜溜的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