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黑夜如同一潭死水不見波瀾,破曉的前夕大地仿若靜止一般,靜溢殘存月白透過窗櫺灑在他們的身上。她的頭依着他的身子,眉心微鎖睡得不是很踏實。
偶爾從窗外傳來的蟲鳴鳥叫越發顯得刺耳,靈兒伏在牀沿身上已經被汗水打溼,沁溼的髮絲撫順的貼着臉頰。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他的聲音,靈兒驚醒。慌忙的撫上他的額頭,已經退燒了。她的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水…水…”他微皺着眉頭,嘴脣已經乾澀的起皮。沒有睜眼,卻不停的說着同一句話。
水?這荒山野嶺的哪裡有水,靈兒找了一圈連一滴水都沒有見到。
她坐在牀邊緊握着他的手:“俊秀哥哥,你在等等,等天一亮,我就去找給你喝。”
“水…”他的五官痛苦的縮在一起,他沒有意識,只是不停的重複。
“俊秀哥哥,俊秀哥哥?”靈兒搖晃着他的肩,無奈他根本沒有任何意識,只是不停的要水喝。
靈兒焦急的沒有任何辦法,一時間又氤氳了眼眸。她覺得自己真的糟透了,連這點小事都幫不了他。
她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的無力,即使被幽禁的三年裡,她都從沒如此有渴望有個人來幫幫她。
她低下頭,微紅了眼光。
猛然間,靈兒似是想到了什麼。
匕首劃破手腕,粘稠的液體貼近俊秀的嘴邊。滑進他的口中,他感受到血液的流動。猛的抓住靈兒的手腕,大口大口的開始吸允。
血液一滴滴的從身體抽離,她很疼,嘴角卻印出一個好看的梨渦。她清晰的感受到血液在迅速的流動,身體變得飄飄忽忽,看着他慢慢舒展的眉頭,她嘴角的梨渦越發的深邃。
俊秀意識在不斷流入口齒的血液中漸漸清晰,好像感覺出了不對,他猛然的甩開靈兒的胳膊:“你在做什麼?”
他睜開眼卻發現眼前一片漆黑,眼前蒙上一層薄布。
靈兒隨手撕下一塊布條迅速的給自己包紮好,這手藝還是她在幽風谷練就的,起初受傷的時候她總是驚慌,後來處理這些小傷口也變的遊刃有餘。
“別睜眼,你的眼睛需要休養幾天。”聲音依舊沙啞,其實她知道他沒有大礙,只是她還不想這麼快的出現在他面前。她還沒有做好跟他見面的準備,或者說她害怕他還恨她,恨的入骨。如果沒有三年的時間,他都不曾來見過她。因爲他的恨,所以她怕。
俊秀執起她的手:“姑娘,你救了我,我俊秀這條命是你給的,日後姑娘的事,便是我的事,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靈兒的手撫上他的臉頰,經過休息她的聲音已經沒那麼沙啞,只是依舊有些顫抖:“我沒有事情要你赴湯蹈火,你大可不必覺得欠我什麼。只是舉手之勞,公子不必掛念。”
他將她的手貼近臉頰,帶着她的溫度,她的清香。他的手慢慢的收緊滑向脣邊:“如果我不想跟你兩清呢?”
“你救了我,爲我擋刀。爲我療傷,拼死相救。我的身體流着你的血,我不會負你,即使有一天姑娘要取在下的命,那在下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他的吻落在靈兒的手心,印在了她的心上。
她淚如雨下,這句話她等了三年:“只怕見到我你會失望,其實我是…。”
俊秀有些着急,捏着她的手更加的緊。她被他抓的有些疼,卻沒有辦法在說下去:“你是怕我以貌取人?”他嘆了口氣,握着她的手移至胸前跳動的地方:“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無論姑娘是個樣貌,在我心裡你都是最美的。”他空出一隻手,摸索的撫上她的已經淚如雨下的臉龐:“別哭了,我說過的事,我定會做到。”
靈兒心跳驟然停了一拍,她的手在他的眼前停下來,卻沒有勇氣扯下他眼前的薄布。那層布就像一條鴻溝,擋在了他們之間。她的嘴張張合合卻沒有勇氣說出她心中所想,她嘗試着告訴他,話語卻梗在吼處,她不敢賭。
若是他看到是她,會不會依舊討厭她?三年前那清冷鋒利的眼神如今仍然記憶猶新,她愣了片刻,最終還是放下了手。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你救了我,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他挽過她的肩,讓她貼近自己的胸膛。
耳邊傳來他有力的心跳聲,若是三年前,他對她如此,那她一定會瘋狂。如今心依舊劇烈的跳動,心卻已經靜止。她愛他,卻不在憧憬擁有他。若是能愛,曾經就已經相愛。
曾經執着,她害了他,如今她不想在因爲報恩而囚禁他,如果他看到她會不會爲了信守承諾而委身與她,這並不是她想要的,若是結局會讓兩個人都痛苦,那她寧可自己承受。此刻的溫情,對她已經足以。
“我的名字,怕你聽了就不會忘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微笑,絕美的臉龐光彩漣漣,臉頰透着溫熱,眸中卻透出令人憐憫的憂傷。心酸,帶着隱約的痛。
俊秀的頭微微一側,手指揉了揉滅心。隱約間暗藏着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臉色驟冷。
“怎麼了?”看出他的變化,靈兒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你剛纔的話,讓我想起一個人。”他有些失神。
她的手瞬間收緊,難道他還記得她?她有些期望,卻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期望什麼。眼淚瞬間溢滿眼眶,嘴脣顫抖心猛的痛了一下:“那她?”
“姑娘,別多想。她只是曾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我的命當年差點就葬在她手裡。”他以爲她誤會了,便着急澄清,卻在不經意間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恩!”靈兒自嘲,心掉入深淵之中,終究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你跟她不一樣,你勇敢、善良、有着有異於常人的大愛無私。而她,只是像只蛀蟲依附於別人,從來不會覺得愧疚與感恩,總是毫無自知的接受別人給與的憐憫。”
她的目光逐漸黯淡,原來在他的眼裡她竟是這麼的不堪。一個素未謀面的姑娘,在他眼裡都是多麼的優秀,而她的真心他不屑一顧。她慶幸自己剛纔忍住沒有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他,他們的怨已經結的太深,是一條永遠不能跨越的鴻溝。眼淚打在她的手背,好燙!燙的五臟俱裂,燙的體無完膚。
“雲靄慼慼凝,瓊瑤境意浮。君若塵封憶,佳人如期歸。”她起身,手輕輕順着他的額角摸着他的眉眼,鼻尖,薄脣…
“什麼?”他握住她的手。
靈兒苦澀的笑:“沒什麼,我去外面找點吃的,你先睡會,等我回來。”
她扶他躺下,看着他再次熟睡。天已經微亮,日光衝破薄霧灑向大地,黑夜在黎明來臨之際,悄然而逝。她撫摸着他的臉,俯下身脣尖傳來他薄脣冰涼的溫度。
俊秀哥哥,你的命我還你了。從今天開始,也將曾經的靈兒還給自己。我曾經做過最好的事就是遇到你,但從此以後,你和你的聲色犬馬,我和我的各安天涯。
三年的時間,我無數的祈求上蒼得到你的原諒,我傾心相送最後換來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靈兒不後悔愛上你,我後悔的是遇上你。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俊秀哥哥,我不會再成爲你的困擾,再見面你我皆是陌路。
淚流乾了,心也就平靜了。靈兒終於解開了自己的心結,她對着還在沉睡的俊秀露出一抹明媚的微笑。她終於能在三年後釋懷,對他笑。
起身離去,他的傷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她也不必有太多牽掛。旭日的微風撫上臉頰,靈兒覺得一聲輕鬆,滿眼金黃一片,到處都是萬物復甦生長的蹤跡。鬱蔥漸黃,鼻尖嗅着微涼的青草香氣,她的長裙飄逸,長髮一半被玉簪喚起,剩下的散落在腰際隨風輕盈,整個人都散發出動人心魄的光芒。
俊秀迷迷糊糊的醒來,聽到有腳步聲警惕的問了句:“姑娘,是你嗎?”。他只是聽到輕哼的一聲。一直纖柔的手將他遮掩的紗布打開。眼前浮現出一張俏麗出衆的臉,媚顏重生、千姿百媚,一張清麗卻嫵媚的眼睛望着他,見他醒來女子臉上露出喜人的笑意。
“終於看到你了。”俊秀的笑如沐春風,眸中星光瀲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