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殿內的香爐均已填過香料,晚膳虞美人死活拉着蕪月芸瑤二人湊成了一桌四人麻將,晚膳並沒有動過手腳,那二人的筷子上卻加了些東西。
藥性發作的比較慢,兩個侍女離去後,虞美人先是讓映紅去薛非子那一趟,以她身上的肩上和前些日子所受的內傷爲由討要了一些珍貴的療傷藥材,留下一小部分在殿內,其餘的都打好了包袱。
比起普通的軍醫,虞美人還是更加信任薛非子的醫術,而且他那裡的珍稀藥材不少,總不能拿來當擺設通通浪費。
況且,薛非子那個人給人看病一直有一個規矩,就是一物換一物,只怕那些藥材倒頭來真正用到的人還是少數,而他賺的利益也不少了,她這麼做也算是替他積德。
不過這麼說來,她虞美人佔的便宜也不少,至少每一次都沒有付給對方利益,話說回來,她也算是託了南宮傅的福。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算着時間府邸中的人應該都已經睡去,虞美人才和映紅換了衣服,開了一道門縫。
往常的時候她這裡都是靜悄悄的,除了南宮傅,薛非子以及侍奉她的兩個丫頭,其他人應該不會出現在她這裡,想來南宮傅那個怪人也不會半夜三更的出現在她的寢殿。
虞美人悄無聲息的走出屋內,慢慢的走到暗處,確定沒有什麼風吹草動,這才施展了輕功躍出府內。
和她想象中的一樣,內息的確已經恢復了,只是長時間沒有運功,多少有些生疏。
洛陽城內,除了巡邏的魔派之人,看上去一片死寂,比起北丘皇朝所呆的那座空蕩蕩的城池看上更像是一座死城。
虞美人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她的步履輕盈,儘量減緩腳尖接近地面的時間和頻率,正常來說高手的洞察力和辨別氣息的能力都是極敏銳的,何況她的輕功雖然曾經自詡天下第一,但自從見過南宮傅的瞬間移動後,哪裡還敢在人前炫耀。
持續了一段時間後,總算是到達了城門,城樓上把守的人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麼多,或許是因爲南宮傅的原因,魔派之人似乎都無所畏懼。
看來她總算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只要牽制住南宮傅,那麼魔界之人就不足畏懼。
巧妙的施展輕功躍上城樓,然後旋身迅速的翻轉到城的另一面跳躍下去,微弱的聲響,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邊,虞美人將身形隱於暗處,好在她雖然比較高卻瘦弱,這才避免了被人發覺的可能。
等到城樓上探出身子的人重新在城樓上游蕩的時候,虞美人才從黑暗處走出,然後飛快的向遠處掠去。
總算是沒有驚動到城內的人,虞美人吁了口氣,肩上的傷還未好,剛剛的動作幅度有些大,扯動了傷口,虞美人揉了揉肩胛的位置,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翻身入北丘軍營所在的空城,城內的燈火高照,幾乎每個帳篷裡都有人影走動,虞美人不由得嘆氣,這個時候只怕已經沒有人能夠睡得着。
如果她猜得沒錯,北丘斂所在的營帳應該是主帥所在,也不知道他重傷之後有沒有人揭下他臉上的那張鬼面,還有就是究竟有沒有認出他來。
如果這樣,那麼影子將軍不是影子的消息應該很快就被傳開,因爲她出道的時候只不過十幾歲的少年,現在也應該只是個半大的孩子。
穿過幾個帳篷,避開了巡邏的士兵,不遠處就是主帥的帳篷,虞美人深吸口氣,打算一鼓作氣的跑過去,誰知道身體剛剛移動,就被撞上了從帳篷另一側拐出來的人。
整個人已經暴漏在對方的視線之中,想要逃避也是不可能的了,虞美人心中大驚,正想着要不要將來人打暈的時候,卻看到了對方的臉。
同樣是將軍披甲,中年男子兩鬢已經斑白,將軍的氣勢卻不見當年,這個人便是之前出現在紫華宮的韓爍,韓爍在看到虞美人的那刻眼睛也瞪的老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聲音卻刻意放低。
“華妃娘娘。”
這一句華妃娘娘把虞美人嚇了一大跳,轉身看了下四周,然後上前拉住韓爍就閃進了主帥營帳。
營帳裡黑漆漆的,偶爾聽見幾聲微弱的咳嗽,聽到這樣的聲音,虞美人反倒放下心來,說明北丘斂還沒有那麼短命。
點燃了燭火,虞美人沒有理會一旁的韓爍,將綁在腰間的包袱取下,走到牀榻邊上,見那一身金甲的男子依舊戴着鬼面,看來並未被人窺到真容。
虞美人來不及多想,伸手在男人脈上一把,心也跟着一沉,南宮傅下手何止謂重,簡直就是想要取對方的性命,好在這套金甲是她當初秘密所打造,用得是上好的材料,內側所附是金絲軟甲,纔可抵住南宮傅的致命一擊。
看來這個北丘斂還真得謝謝她這個愛惜性命的人,想到這手上的動作也不含糊,從包袱裡取出療傷的藥丸,揭開鬼面的一角,將藥丸塞入受傷之人的口中。
只是一角,韓爍已經隱約看到了鬼面後男子的容顏,驚訝的出了聲:“這,這是……”
虞美人起身,要說這韓爍也算得上兩朝元老,名氣雖不及神將軍和影子將軍,但也戰功顯赫,此時認出北丘斂也不算意外,只是北丘斂冒名影子擺明了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華妃娘娘,你可知躺在牀上的人是誰?”
韓爍聲色俱厲,說話的口氣也敬重起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虞美人只是點了點頭,並未多言,又開始檢查男子的其他傷口,完全不避諱男女之別。
“娘娘。”
韓爍多次問話,虞美人始終不答,心覺有異,卻只能皺眉。
虞美人知道他心中着急,檢查完之後,走到書桌之旁,衝着對方擺了擺手。
韓爍走到近處,見女子將茶壺中水倒入杯內,玉指輕點,然後在桌子上留下字跡。
“韓老將軍一定有很多疑惑,可惜美人暫時失聲不能口述。”
失聲?韓爍剛剛只是存有疑惑,此時聽虞美人道來心中頓生感慨,那日在陣前他親眼目睹了那魔頭一箭射向女子的胸口,當時也捏了一把冷汗,只怕這女子在那魔頭手下沒少受折磨,同時他又想起這女子的身份,不禁肅然起敬。
“娘娘,老臣慚愧。”
虞美人聞言笑着搖搖頭,這韓爍雖然有些迂腐,但爲人還算耿直。
“韓將軍,冒名影子的人可是當年呼風喚雨的神將軍?”
虞美人指尖摩擦着左面,直入正題。
“娘娘說的正是,雖然只是一眼,但是當年神將軍的風采老臣永遠不會忘記,他是我們行軍作戰之人心中的神,而他的風姿,也只有娘娘才能夠比肩。”
韓爍這一句是心中所想,虞美人身爲女子,本身就是一個奇蹟,而她的威名雖不及北丘斂成神,但她卻是唯一一個爲萬民而戰的將軍,恐怕比歷代任何一個將軍都要深入民心。
“娘娘當日一舞可謂傾國傾城。”
虞美人心中也如浮雲起起蕩蕩,只怕她窮其一生,也無法跳出超越那樣的舞。
指尖沾了清水,在桌子上繼續:“韓將軍一定要保住神將軍的性命,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將軍,爲了防止南宮傅於萬軍中殺主,皇上已經被我送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而南宮傅由我來對付,韓將軍只要防止軍心動盪就行,還有就是要隱藏好神將軍的身份還有我的身份,我是冒險出來的,不易久留,藥我都留下,都是上好的東西。”
虞美人寫完,已經溼了整張桌子,外面的人或許是看到主帥營內有燈火,便朝着這邊走來。
虞美人起身,隱於屏風之後,韓爍見狀走至帳外,同外面的人說了幾句,便走了回來。
“娘娘,可以出來了。”
虞美人從屏風後走出,相互間點了點頭,便不做停留,掀起帳簾,見四下無人,施展輕功向遠處掠去。
北丘皇朝軍營的守備比起洛陽城的要森嚴的多,好幾次虞美人都差點讓人發現,好在有驚無險,她才能夠安然無恙的回到洛陽城。
三番五次的折騰,肩膀愈發的痠疼,好在庭院內未有人,虞美人加快幾步,推開大殿的門,剛剛轉身,大殿的燭火突然間亮了起來。
身子一震,一顆心緊跟着跳了起來,虞美人轉過身,在和那紅衣銀髮的男子對視的時候,險些癱軟在地上。
“這麼晚,夫人去了哪裡?”
南宮傅的聲音完全聽不出喜怒,只是那張臉冷的如同覆上了一層寒霜,令虞美人打了個寒噤。
虞美人看向周圍,並沒有映紅的身影,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
“夫人在找什麼?是不是在找你的那個好姐妹?”
映紅……
虞美人一顆跳得七上八下,想到那個名字就讓她胸口疼痛起來,現在的她不能夠慌亂,如果一亂,就會讓所有的努力全成了泡沫。
強壓住恐懼感,蓮步緩緩走近紅衣銀髮的男子,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誰知她剛走到近處,南宮傅突然間拽住她的手臂,猛的將她拽入懷中。
後背貼上男人的胸口,寒意隨着男人低沉斯磨的聲音傳來。
“說,你剛剛究竟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