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風嘯,漫天白雪,這古時的冬季要比現代的嚴寒的多,好在虞美人是個不畏寒的主,又有內力護體,自是不覺得多冷。
幾天幾夜的趕路,她倒是沒怎麼樣,可憐了映紅,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家,又沒日沒夜的尋了她那麼久,如此勞碌奔波,已是疲倦。
伸手勒住繮繩,轉過頭,映紅不知何時已經換了馬匹,和薛非子同坐一匹,心中不知不覺一暖,薛非子,果真是個細心的男人,不像那個魔頭,倒是個可以依附靠的人。
想到這不禁偏過頭,卻見那魔頭不曉得怎的也停了下來,朝着他這個方向過來。
走到近處,竟然笑了起來:“夫人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我陪你歇息一會。”
虞美人並不答話,依舊偏過頭去看映紅二人,等到他們走到近處,又聽見南宮傅的聲音,似乎笑意更濃了。
“夫人可是羨慕他們,若是羨慕,我也可同夫人騎一匹馬的。”
虞美人還未答話,就聽見薛非子的聲音:“宮主,映紅姑娘身子單薄,如此行走,怕是熬不住,還是歇息一會吧。”
聽聞此言,虞美人不禁有些感激,衝那薛非子笑了笑。
南宮傅聞言本也是想讓衆人休息一下,卻見女子一張冰玉般的小臉,對他不言不語,卻對着別人笑顏如花,心中一堵,聲音也冷了幾分:“不行,這一代的正是雪崩常見之地,不宜久留,等過了這座山峰,再停下休息不遲。”
虞美人一聽,只道這人的心怎的這般鐵石心腸,只是休息片刻,竟然就拿雪崩說事,這一代的山脈她怎會不熟,那兩年的行軍作戰,她曾在這裡同敵軍拼殺,這山勢的確偶爾會有雪崩,卻並不常見,想到這便不由的衝對方冷言道:“南宮傅,連非子都看出來映紅的身體已經受不住了,你這魔頭怎的這般狠心,若是我的姐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虞美人說完,見南宮傅臉色接着一沉,看向她的目光竟比這三尺嚴寒還要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戰慄。
“你剛纔叫他什麼?”
虞美人微微一愣,沒想過對方會這般問,卻也不甘示弱:“你們都叫他非子,我叫他非子又有何不可?”
“你們何時這麼熟了?”
南宮傅的話,讓一旁的薛非子忍不住皺了皺眉,臉上的笑容極淡:“宮主,我想應該是映紅姑娘爲我說了不少好話,前兩天夫人可是覺得薛某是個壞人呢。”
“我沒有問你話。”
南宮傅並未去看說話的薛非子,依舊死死的盯着虞美人,虞美人也不開口,二人就這般僵持着,氣氛有些怪異。
“小姐,薛公子一路上照顧我,我沒有問題的。”
映紅本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剛剛幾句話就看出虞美人口中的魔頭對她哪是一點心思,只有她還看不明白,一心裡只想着那個北丘尹,不禁嘆了口氣,又笑着說道:“想我家小姐總是說南宮宮主的壞話,這樣看來,南宮宮主長的一點也不像壞人。”
映紅這句倒是實話,從虞美人口中她一直覺得這天下第一美男也只不過是一副皮囊,初見時只覺得那男子宛如畫中的妖仙,怎的一個美字能形容得了,那份傲視萬物的氣質,比之北丘尹的帝王之氣更甚幾分,如今看來,更是強出北丘尹不知多少,偏偏自家小姐眼中只有那條看不到真心的蚯蚓。
南宮傅聽了映紅的話,心中一軟,眼睛裡的光芒也柔和了許多,整個面部的曲線也圓潤了起來,看着虞美人這纔算是有了笑意:“你常常提到我,是嗎?”
“胡說。”
虞美人避開那視線,偏轉過頭,瞪了映紅一眼,誰知那情態更讓南宮傅確認了幾分。
忽然之間傳來“轟”的一聲,只見遠處雪峰突然之間炸開一片雪色,宛如一場紛亂的雪色禮花,滾滾而來。
“雪崩了,雪崩了……”
已經有人開始大喊,不遠處魔音等人已經快馬奔來。
虞美人也是嚇了一跳,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映紅,不由得轉過頭,正對上對方擔憂的目光,立即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看向薛非子的方向,囑咐道:“薛非子,你一定要照顧好映紅,若她有什麼閃失,我一定不會饒你。”
虞美人見那薛非子點了點頭,像是承諾,這才轉正身子,正要揮開馬鞭,卻感覺腰間突如其來的力道,很快便貼上一個結實的胸膛。
“南宮傅,你要幹什麼?”
轉過頭怒視着身後的男人,正想要掙扎,卻聽見男人的聲音少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幾分冷靜。
“生死關頭,還有心情關心別人,不想死的話,就別亂動。”
“我沒有你那麼狠心。”
虞美人雖還有幾分不甘,卻也不再掙扎,寒風呼嘯,那聲音離他們愈發的近,此刻她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這百年難得一見的雪崩竟然因爲南宮傅的一句話成了真,氣只氣這魔頭關鍵時刻還要拖她下水,本來一人一匹馬她可以跑得飛快,再不濟她可以用那輕功脫身,這下可好,兩人一馬,她不被這積雪吞沒纔怪。
想到這心中愈發的氣結,開口埋怨道:“都怪你這魔頭,烏鴉嘴,說什麼不好,偏偏要說雪崩,害的大家全要跟着你受累。”
南宮傅本來陰鬱的臉,隨着對方的話逐漸有了笑意,身前的女子雖然背對着她,他卻能夠想象出她臉上的表情,又想起之前映紅說過的話,不禁笑了起來,心想,若是能夠一輩子聽到女子的聲音,看到那絕世的笑容,就算是難逃一死又如何。
想到這心中卻是一震,他怎會有了要同她赴死的心情,再想起那三月之約,心中愈發的抑鬱,猛的一痛,那眸中頓時清冷一片。
“如果我說的話真的這麼靈驗的話,我一定咒你的心上人不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你混蛋。”
虞美人氣的回過頭,見那雪崩已經追到了身後,不由得大駭,回過頭去,卻見前方已是懸崖絕壁,心中暗叫不好,想着這下可完了,當真是要被這魔頭拖累,慘死在這,正要閉上眼,卻聽那魔頭的聲音,近乎貼着她的耳朵。
“你信我嗎?”
虞美人心中的驚懼在聽見男人的那句話的時候莫名的平靜下來,有些疑惑的看向身後的男人,感覺身下的馬匹劇烈的嘶鳴了一聲,身體一震,在回過頭的時候,兩人已經隨着馬騰到半空,兩崖之間的距離隔的甚遠,就算是神馬也難以跨越。
剛纔那個男人說了什麼,要她信他?虞美人本能的閉上眼,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這下真的完了,這懸崖底下也不知道有沒有水之類的,若全是石頭,她還不摔得粉身碎骨。
正想着,忽聞頭頂一陣笑聲,身體已經被人橫抱起來,不由得睜開眼,卻見那南宮傅身體已經從馬背上躍起,足尖輕點馬背,竟向那對面的崖壁掠去,只差一點點,手臂攀巖在崖壁邊,另一隻手緊緊的環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周身再次躍起,穩穩的落在地上,那匹救了他們性命的駿馬卻直直跌入崖底,心地突然之間生出某種悲涼。
微微的吁了口氣,轉念間卻驚覺南宮傅剛纔的武功,擡頭看向對方:“你剛纔使得什麼功夫?”
“自然是逃命的功夫。”
南宮傅說話的時候,臉色有些發白,臉上依晰帶了笑意,虞美人看着對方,心中突然間冒出一個念頭,如今這魔頭定是元氣大傷,若是此刻她全力一擊,或許真的能置他於死地,這魔頭死了,她和那條蚯蚓便能夠在一起了。
這樣想着便不再猶豫,幾步走近那魔頭,卻在走近的時候嗅到隱約的血腥氣息,低下頭,見那魔頭的手臂似是磨去了大片皮肉,雖沒小說中所描繪的露出森森白骨那般眼中,卻也是觸目驚心。
擡起頭,那魔頭依舊笑着看她,臉上未見絲毫痛楚,心中莫名的有種哀傷之感,讓她再下不去手。
“剛纔若是放開我,便不會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了,何必呢!”
“我若放開你,我自己怕是也要掉下去。”
南宮傅說話的時候視線始終在女子的臉上,就連那微微的撅眉也讓他不知不覺心裡愉悅了起來。
“南宮傅,你有沒有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農夫救了一條快要凍死的蛇,用胸口的溫度讓它活了過來,誰知卻被那條甦醒蛇反咬一口。南宮傅,我是一條毒蛇,你有心想養,卻未必養得熟。”
虞美人擡眸看着男人邪肆美麗的臉,有那麼一刻,就連她也不確定南宮傅對她的感情是否真的可以叫做.愛情,那一刻的心境竟然讓她不知所措的害怕起來。
她可以毫不猶豫的殺死一個無辜的壞人,卻不能毫不猶豫的殺死一個真心待她的人,哪怕那個人是個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
男人的臉有些蒼白,身形頎長,宛如風雪中的一座雕塑,隔了許久,那聲音中的柔情傲氣皆被風雪呼嘯聲全數吞噬了進去。
“如果不試着去養,又怎麼會知道結局,農夫養得是一條快僵死的蛇,而我養得是清醒的蛇,快僵死的蛇看不到農夫的真心,難道清醒的毒蛇還看不到我的真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