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很長的一個夢境,掙扎着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一股暖流緩緩的注入身體,像是有人在給她輸液,她死了嗎?難道她又回到了現代嗎?
虞美人努力的想要醒過來,卻像是被什麼困住,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很久很久,她掙扎得快要筋疲力盡的時候,突然出現一道光明,有些微明的光亮,她緩緩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老舊的屋子,然後有人走進屋子。
虞美人側過頭,男人的眉眼英氣,手裡端着一個碗,看到她醒來似乎有些激動,走到牀邊露出一個笑容:“你醒啦?”
“你是?”
虞美人有些疑惑的起身,手臂痛得已經發麻,她的毒已經解了嗎?是眼前這個人嗎?
虞美人不記得她認識這樣一個男人,離得近了對方的臉卻極其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突然之間腦海中顯現出一張女子的臉,難道……
“你是楊二?”
有些不確定的口吻,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眼前的分明是一個男人,而楊二分明是一個女子。
“你記起我來了。”
男子笑了笑,將手中的碗遞到她的面前:“喝點水。”
“怎麼可能,你的臉……”
虞美人單手接過碗,卻並不去喝,記憶中楊二的五官確實比一般女子要英挺,臉的輪廓卻是女子的模樣,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又哪裡有女子的樣子。
“是易容術。”
男子轉過身在牀榻的一側坐下。
“左護法的易容術很高明,明明是同一張臉,卻是女子的模樣,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是受宮主的命令來監視夫人的,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是宮主的影子,弄。”
“弄?”
虞美人皺了皺眉,原來在南宮堡的日子裡她一直處於別人的監視中,只有她自己還不知道,既然楊二,或者說弄是南宮傅的人,那麼他爲何還要救他。
“你,現在是什麼時辰?”
話到口邊卻變成另一句,弄已經料到她心中所想,側過頭斂去笑意:“天還未亮,你身上有傷,城內現在的戒備很嚴,你不能出城。”
“我不能不走。”
虞美人說完單手支撐着牀面起身,身體還有些乏力,手臂的傷口不禁意的觸碰像撕裂一般的疼痛,她轉過神,突然間問道:“是你幫我解了毒?什麼毒?”
“是蛇毒。”
弄面不改色的撒了謊,空氣中隱隱有血腥的味道,其實那一句問話只是試探,她早已猜到那是什麼毒,畢竟常年跟隨研究醫理的玄襲月,她對藥之類的東西瞭解不淺。
弄顯然是瞞了她,無論是出於什麼,可見對方並不是一個可以對她託付真心的人。
虞美人面上露出一個笑容,依舊說了聲謝謝,然後強忍住手臂上的疼痛走了出去。
弄並沒有追出去,只是維持剛纔的動作,他知道對方一旦下定了決定,他若阻攔一定會與她爲敵,剛剛那刻,他似乎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殺意,不能夠信任他嗎?只因爲他不再是女兒身,手臂握的很緊,可以清晰的看見青筋暴露。
許久之後,他起身,朝着女子出去的方向走了過去。
北丘國軍營
天空中那漫天的星辰逐漸淡去光輝,隱約中已經能看到一絲白色的光亮。
“怎麼,她還沒回來?”
一身白衣的男子站於一側的金甲前,手指輕輕的觸碰金色的紋理,然後擡起頭看向正在踱步的女子,溫潤俊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一整個晚上,虞美人都沒有回來,昨日半夜的時候士兵來報說是洛陽城內出現了刺客,那刺客身受重傷,之後便失去了消息。
一整夜,她都沒有閤眼,沒有消息,說明她並未落在叛軍的手裡,那樣她便是還沒事,可是沒有消息,真的就能說明她沒有事情嗎?
映紅不敢想,她也從未想過北丘尹會在這個時候御駕親征,只得回話道:“她,她可能……”
“她一定會回來。”
北丘尹打斷映紅的話,伸手取過桌上的鬼面,走到女子身邊將鬼面塞在對方的手裡,眼眸中露出一道不易覺察的森冷光芒,側首看向牀榻之上的紅裙,說道:“我知道你父親是個將軍,將軍的女兒扮起將軍來也不會差。”
映紅手指顫了顫,接住鬼面,心中卻是無盡的寒意,這個男人竟然已經猜測到了她們的計劃,那麼這個男人的心思究竟有多深。
“等。”
最後一個字,極輕的出自北丘尹的口,映紅轉過頭,聽見帳篷被人掀起的聲音,兩個人聞聲皆轉過頭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都長長的吁了口氣。
虞美人一路上已經筋疲力盡了,好在她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之前依靠着輕功到了自己的帳篷之前,帳篷內燈火通明,看來映紅一定擔心她擔心的一夜未睡。
有些乏力,她推開帳篷,卻在看到那一身白衣的時候愣在了那裡。
是她太累了吧,纔會產生這樣的幻覺,這個時候,他怎麼會產生這樣的幻覺,還是說,她在心底太想念他了。
“美人。”
聲音太過於清晰,讓她有些猶豫,她凝着那張如夢中一般的容顏,良久,有些疲憊的笑起來:“臣參見皇上,我累了,想要休息一會,皇上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請回去休息吧。”
她還是在怪他,北丘尹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楚,剛剛他聽到她受傷的消息,差點按捺不住自己的擔心,可是他是皇帝,就算再擔心她,也不能亂了軍心,讓天下人受累。
美人啊美人,何時她才能明白他的心意,才能不再怪他。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幽幽的嘆了口氣,他撫袖離去,似是有些生氣,卻是在生自己的氣。
北丘尹離去之後,虞美人才轉過身,剛剛背過身去,鏡子中的她已經狼狽到了極點,她手臂上有傷,所以不得不側着身子讓他看不清晰,她知只要她驕傲一點他看到了也不會立即去說,這個時候,他定然不會隨自己的心而毀去她的驕傲。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這個時候來了,如果今日她真的擒了北丘賀,他真的能夠放過曾經的太子,他的親生兄弟。
她想起她那日的問話來,荷花池邊,他給了她一個最讓她覺得悽苦的答案,他放不下,放不下自己的心結,任何可能會阻礙他天下的原因,他都能夠親自毀去,包括他的父皇,包括他的兄長,或許有一天,她也會成爲其中一個。
原來,她並不是他的蕭何,她只能選擇助他,卻無法成爲能夠牽絆他的那個人,或許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吧,隨着那葬於泥土之中的桃花般,用一場大火湮滅的美麗,永遠的逝去了。
北丘尹,她和他之間終究有一道坎,跨不過,也接近不了彼此。
“映紅,替我打水沐浴,然後上妝。”
虞美人說完,映紅卻搶先一步拉着正要坐於鏡前的虞美人,搖着頭用有些擔心的表情看着她:“你身上有傷,難道不要命了?”
“因爲我一個人,而無法阻止這場血雨腥風來襲,我承受不了這樣的罪孽。”
虞美人輕輕一笑,似是並不在意身上有傷,解開一頭凌亂的秀髮,用桌上的桃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理。
“我不管,天下人的命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命,小姐,你是一個人,並不是神,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今天這般努力,還是會有意外發生,你還是救不了天下人的時候,你該怎麼辦?”
映紅搶過虞美人手中的梳子,想要阻止對方發瘋,因爲虞美人,實在是要把她逼瘋了。
“我們當初選擇這條路的時候就沒有退路了,映紅,如果我們選擇放棄,就真的沒有希望了,可是如果我們按你說的,便還有一絲希望的可能,映紅,我答應你,等到這場帳打完了,我就和你一同歸隱山林,找一處安逸的地方,好好的生活還不好?”
“真的嗎?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嗎?”
映紅的笑容有些無奈,一次次的擔心,她都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撐多久,曾經,她也想像她爹那樣成爲捍衛國家的大將軍,所以她才選擇了和虞美人一同創造一個影子將軍的神話,可是經歷了這麼多,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其實她真正在乎的並不是那些虛名,她只希望虞美人和她都能夠好好的,她在意的每一個人都能夠好好的。
“我發誓。”
虞美人伸出手,映紅這才安心,她知道虞美人只要立下誓言便會真真正正的做到。
“好,我再信你一次。”
映紅說完擦了下臉上的淚,不知何時她竟已落下淚來,擦過之後她把梳子塞到虞美人手中,然後轉身,朝着門外走去。
虞美人深深的吸了口氣,將木梳放在桌面上,這一次,她是真的下定決心要遠離這般亂糟糟的生活,她的心累了,終於想要尋找一處安靜的去所。
很快,她會把這一切當成是一場夢,然後好好的開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