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陽城內的時候已經是翌日下午,一行人行色匆匆,洛陽城內有些蕭條,百姓們皆閉門不出,大街上冷冷清清的,顯然同虞美人幼年所見的洛陽城大街相去甚遠。
城內不斷有傷病送入,虞美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明顯南宮傅這邊的情況看上去極糟糕。
看到眼前的傷兵,虞美人已經能夠感受到陣前的交戰是多麼的慘烈,無論是北丘陣營還是南宮傅這邊,也不知道北丘尹有沒有事情。
“宮主。”
虞美人隨着南宮傅轉過身,便看見一身白衣的薛非子,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衣竟然沾上斑斑血跡,雖然只是寥寥數點,可是虞美人卻知道薛非子這個人極愛乾淨,而且也算得上高手,就算戰況再激烈,也不會讓自己沾染上半點血跡,如今看來,除非他已經受了內傷。
“你受了傷?”
顯然南宮傅也看出了這點,伸手在拉起薛非子的手腕,手指掐在脈搏的位置,臉上的神色突然間大變,就連一側的虞美人也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看來這一次南宮傅是遇上大敵了,北丘尹一定用了什麼奇招,不然不會連薛非子也受了重傷。
“怎麼會這樣?”
南宮傅鬆開手,瞳孔的顏色驟然變深,薛非子猶豫的看了虞美人一眼,還是開口:“今日掛帥的人並非北丘尹本人,所以我之前的戰術全部都沒有用處。”
“哦?那是何人?”
不僅是南宮傅,薛非子那一眼很是古怪,讓虞美人也心生疑惑,尤其是聽完了薛非子的話,她更是好奇心加重,等到薛非子後面的話出口,她甚至驚訝的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是影子將軍,我和魔音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
虞美人恍然明白了薛非子爲何那樣怪異的看了自己一眼,現在連她自己也覺得吃驚,薛非子早已知曉她的身份,覺得驚奇並不算什麼,因爲現在她自己定是最吃驚的人,北丘軍營,無論誰扮演影子將軍這個角色,都不可能連連擊敗南宮傅的左右護法的聯手,難道是北丘尹?也不可能,北丘尹的武功雖高,卻在她之下,而這個高手的武功分明超越了他,很有可能還在她之上。
“影子將軍?他不是被本宮一箭射傷,雖說本宮特意手下留情,但是他的傷也不應該這麼快就能好。”
南宮傅的聲音很冷,虞美人卻在聽到“特意”二字的時候打了個寒顫,南宮傅分明就是想要將對手耍得團團轉,可是他卻並不知道他所射的並不是真正的影子將軍,而現在出現的也不是真正的影子將軍。
那麼,那個人究竟是誰?又是懷着怎樣的目的出現在北丘陣營。
“我起初也覺得很奇怪,不過剛剛探子得來消息,說是宮主那日射中的影子將軍只不過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影子將軍前些日子纔出現,而且身上還帶了調令北丘賀舊部的令牌。”
虞美人聽到令牌二字的時候,分明感覺到南宮傅的視線向她這裡一掃,彷彿無數的細小的冰針迎面擦過,留下讓人發抖的寒意。
南宮傅已經對她起了疑心,可能他現在已經認爲是她和別人理應外和,從中作梗,才讓令牌落到北丘尹的手中。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成了別人的替罪羔羊,魔音曾經說過襲擊她的人是一個乞丐模樣的人,也就是說假扮影子將軍的人也應該是那個乞丐無疑,天知道她現在比誰都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至少現在她不能讓自己蒙上不白之冤。
如預料的一樣,南宮傅和薛非子很快都看向了她,果真,他們都已經認定了這件事情與她有關。
“不管你們信不信,這件事情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
虞美人甩下這句話就要離去,根本就用不着和他們解釋,既然已經認定,她就算說再多的解釋也是多餘的,更何況在這個地方她是最有權力被人懷疑的對象。
“沒有人說是你,不過從現在開始,你要隨時跟在我的身邊。”
南宮傅這句話分明是下了命令,完全不容抗拒,虞美人目露狠光,腳步微滯,停頓片刻,她轉過身將眼中的鋒芒隱去,笑着看向對方:“好,我跟着你。”
既然南宮傅喜歡她跟着那麼她便跟着,最好明天上戰場的時候也能夠跟着他,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能夠頂着影子將軍的身份將這魔頭的人玩弄於鼓掌。
一想到南宮傅挫敗的表情她就忍不住覺得開心,這種反應或許就和南宮傅折磨她時候的一樣,看來和心理變態的人相處的久了,她本身也會變得心理變態。
不管了,反正她還有五天的時間,瓶子中的藥丸只剩下五顆,五天後她便可以來去自如,逃的話就算是南宮傅也未必抓得住她。
“非子,你先帶夫人吃點東西,記住要看好了夫人,可別讓夫人有任何閃失。”
南宮傅說完便不再看到,身體瞬間消失在她的面前,虞美人不得不感嘆這個人的多變,剛剛還要她寸步不離,現在就讓別人來看着她,不過也好,面對薛非子總不會如面對這個魔頭的時候那般害怕。
“你不該總想着惹怒他。”
說話的是一旁的薛非子,虞美人側過臉,薛非子此時的髮鬢略顯凌亂,額上還有些塵土印記,看上去有些狼狽,這樣的薛非子倒是少見,虞美人啓脣輕笑:“你覺得我是在惹怒他嗎?很可惜我剛剛只是在自保,不過薛神醫,我倒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你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我這解鈴人這幾天可是用盡了十八般武藝,可惜你那鐵石心腸的宮主可是一點也不領情,還威脅我說如果我再對他好一點我估計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薛神醫,你說南宮傅的這個鈴我究竟是解還是不解?”
有些輕挑的言語,薛非子臉上的表情明顯有所變化,直覺告訴他虞美人變了,但他又說不出來哪裡變了,只是她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而那些事情應該是他所不知道的。
“怎麼,覺得很奇怪嗎,我這麼告訴你吧,神創造人就一定有他存在的必然性,你總是覺得我太過狠心,可是我就是這樣子的,我有我自己的思維,有我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我沒有理由因爲你們的想法而去遷就另外一個人,薛非子,你這個人就是太隨和了,什麼都不去爭,什麼都不去搶,你知不知道人活着首先就是要爲自己考慮,除非你不是人,你真的以爲自己是神嗎?”
虞美人說完轉身,沒有內息,她當然不能像南宮傅那樣子瀟灑離去,不過薛非子雖然跟在身後不是一件好事,但也算不上一件壞事,她現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那個冒名頂替的影子將軍身上,天下間武功這般高的人真的實屬罕見,看來她需要再見魔音一面才行。
“魔音在哪裡?”
揹着身子問身後的人,知道對方的顧慮,也做好了提前打消的準備:“連南宮傅都不懷疑魔音的忠誠,你還怕什麼?你這個人喜歡學做聖人,膽小又沒有好勝心,真的是很可惜,不過你大可以放心,有你在我還是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情的。”
“東閣。”
不知道是不是她今日話太多了,還是因爲薛非子這個人素來喜歡清靜,虞美人很快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其實安安靜靜的也沒什麼不好,她平素也喜歡安靜,所以也知道對付喜歡安靜人的最好的方法,連她都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卻也不像前世的於悅,除了那點點小心機,反正大家都在算計,就看看誰能夠將計就計,讓別人的算計完全落空。
到了東閣,虞美人走了進去卻將薛非子攔在門外:“這好歹也是女子的閨房吧,你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說進就進吧,前幾次你隨便進我的房間我就想說你了,警告你啊,呆在門外就好,我要是真想做什麼早就做了,再說了你不信任我,難道連魔音也不信嗎?”
虞美人這麼做並不是怕薛非子會知道什麼,相反她就是要激起他的好奇心,讓他對她有所懷疑,反正她知道,對於她的事情薛非子總會有所保留的告訴南宮傅,她這樣做只不過是想讓他添堵,讓這個所謂的“聖人”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有多麼不像聖人。
走至東閣內殿,虞美人就嗅到了和她殿中一樣的安神的香味,魔音正臥於榻間,臉色慘白如紙,臉上明顯有擦傷的痕跡,薄薄的嘴脣也完全沒有絲毫血色。
“水,水......”
很微弱的聲音從牀榻上的女子口中傳出,看來她傷的不輕,虞美人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水,然後走過去扶起牀上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女子,將水遞到她的脣邊,魔音順着杯口勉強吸進幾口水,緊接着咳嗽了幾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是你?”
看清虞美人的時候魔音的眼睛立即瞪得圓圓的,似是有些憤怒還有一份錯愕。
“是啊,我把你們的宮主安全送回,你是不是要感謝我呀。”
虞美人在魔音身後墊了枕頭,然後走到桌前放下茶杯,坐在凳子上同女子對視。
“感謝你?笑話,要不是你想方設法的把宮主帶走,又不知道想了什麼方法拖延住宮主,我們又怎麼會傷得那般慘重。”
“這怎麼能怪我。”
虞美人無奈的挑了挑眉,轉念卻柔和了聲音:“其實啊你要怪就怪那日傷你的人,他可就是大名鼎鼎的影子將軍,如今又再次傷你,你不生他的氣可就說不過去了。”
“你說他是影子將軍?”
魔音似乎有些吃驚:“他分明就是一個乞丐的模樣,而且他傷我那日也帶了佩劍在身邊,雖然不是青霄,上面還佔了泥土,可是那劍未出手,鋒芒卻是罕見,絕對不在青霄之下,難道影子將軍身旁有兩把寶劍?”
沾滿泥土的寶劍?乞丐?無數的問號和念頭拼湊,忽然之間虞美人似乎想起了一個人,或許是那個人,七彩芙蓉大會的一面之緣,雖然滿身污泥還隔着甚遠,但是她一眼就看出那男子不是凡人,第二面是在酒樓,她也見過那個男子的劍,隱約有鋒芒露出,只是那個時候她沒有心思去在意,難道那個人是他?可他又是什麼人。
短短的時間內難以理清頭緒,虞美人看了一眼牀榻上的魔音,心想她傷的還真是不輕,那個人下手還真不懂憐香惜玉。
“你好好休息吧,我想你的仇很快就有人給你報了。”
虞美人從凳子上站起來,然後轉身朝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