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傅走後,虞美人又坐到鞦韆上,夜色漸漸的暗了下來,而明日就是那條蚯蚓親自掛帥的日子。
北丘尹掛帥的消息出自南宮傅的口中,究竟是試探還是無意,虞美人現在想起來突然之間生出一股寒意,如果說是試探,那麼南宮傅定會知道她的這個生日太過巧合,那麼北丘尹必會有危險。
她怎麼會這麼大意,當時竟是想也未想就說了這麼一個理由,先不說南宮傅信不信,就算是真的,也難保南宮傅不會出現在陣前,沒有內息,她根本無法做回那個戰場上神一般的影子將軍,而且,南宮傅的武功已經深不可測,就算是令牌在手,面對數十萬大軍他想殺一人也不是不可能。
南宮傅手下的高人那麼多,他們既然能夠想到擒賊先擒王,那麼南宮傅或許早就想到,不管有沒有南宮傅,如果北丘國國君有事,天下必將會大亂,南宮傅之所以遲遲沒有去殺北丘尹,究竟是他不屑於動手,還是他就喜歡享受一點一點挫敗敵人的樂趣。
真是煩人,虞美人從鞦韆上躍了下來,心中生出一絲燥熱的火,讓她前所未有的心煩起來。
走回大殿,蕪月又往香爐裡添了新香,淡淡的香氣,剛剛翻身上牀,很快就讓她有了倦怠的感覺。
北丘軍營
身着黑衣,頭戴斗笠的粗獷大漢半跪於地,一身明黃的男子坐於書桌之前,靜靜凝視着地上的人,如玉清俊的臉上沒有了往昔的溫柔神色,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清冷堅決:“尹宏,起來。”
“屬下不起,若是主子不能收回親自掛帥的成命,尹宏寧願長跪不起。”
同樣的果斷堅定,半跪於地的男子擡起頭,目光不躲不避,渾身透出一股視死如歸的氣勢。
“朕已經決定,便不會改變,你知道這是爲什麼。”
北丘尹側過臉去,不再看跪在地上的人,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日每夜都在做噩夢,宛如女子的最後一次回眸,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失望,已經隔了天涯那般的遙遠,他明明已經答應她了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兄長,可是......
“主子,那件事情是尹宏做錯了,可是尹宏射殺逆臣賊子本來就是天經地義,主子心不夠狠,尹宏卻不能放任任何隱患來傷害主子,要說錯,就錯在尹宏忽略了郡主的生死,尹宏有罪,尹宏情願以死謝罪。”
尹宏說完,拔出背後的長刀,作勢要引頸自刎。
“你......”
北丘尹起身,長袖一樣,隨手將桌上的東西打翻於地,心中涌上一口鬱氣,眼睛瞪得有些通紅:“尹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威脅朕,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一念之差,害的美人生死未知,影子將軍不得不換人來演,可是現在映紅姑娘身負重傷,朕若不能親自掛帥,一定會動搖軍心,你現在還想用死來威脅朕,尹宏你以爲你死得其所嗎?”
“朕警告你,你要死也要死在戰場上,明日你隨朕一同出戰,現在,朕不許你死。”
“皇上。”
尹宏握着刀的手抖了抖,忽然間營帳外有些嘈雜的兵器相撞的聲音,北丘尹皺了皺眉,原本跪在地上的尹宏立即起身,擋在北丘尹面前:“主子,讓屬下先去看看。”
北丘尹點了點頭,尹宏剛往前走了幾步,還未掀開帳簾,就感覺一股強大的內力迎面襲來,宛如疾風勁浪一般,將他震得差點飛出去,好在他本身內力不若,這才勉強忍住突如其來的窒息感,退後了兩步。
心中一驚,尹宏立即轉身護在北丘尹的面前,聲音中帶了幾分警覺:“不好,這人的內力極高,早在屬下之上,恐怕是那魔頭來了。”
南宮傅?北丘尹心中大駭,南宮傅那日的武功他有所見識,他的身形如鬼魅一般的移動他還記憶猶新,如今他若親自前來,就算想要他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忍不住向後退去幾步,帳簾已經被一股強風掀起,一道黑影如幻象一般的移動,瞬間消失在眼前,北丘尹本能的轉過身,再看清楚來人的時候心中的吃驚感已經超出了本來的想象。
“是你。”
天還未全亮的時候,虞美人就從夢中驚醒,說是從夢中驚醒,其實她一夜無夢,可是卻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意念,催促她從夢中醒來,渾身上下都出了冷汗,卻連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說不上是好是壞。
虞美人穿好了衣服,取出一顆藥丸含.入口中,然後走到殿外打開門,自己打了水洗漱了一下。
鏡子中的那張笑臉明顯的消瘦了許多,她竟然這麼迅速的瘦了下來,要知道前世她雖然不胖,但就算想盡了辦法也很難瘦下來。
這樣的清瘦究竟是好還是不好,虞美人也說不上來,現在的她真的可以說是骨感美,鏡子中那雙美目嵌入小巧精緻的臉盤,還真是我見猶憐,不知有多久她沒有這般欣賞過自己的容貌,她一直覺得美貌不過如此,她一直以爲可以驕傲的忽視自己的美貌,可是如今,她也要用得到它了嗎。
還真是難以逃過紅顏禍水的命運,女人的武器就是天生貌美,這句話還真是沒錯,古代那些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哪個不是以色侍主才換來千世萬世的傾國傳奇。
南宮傅,她已經準備好了,那麼他現在準備好了嗎?
淡妝輕描,額心點上半抹芙蓉,脣不點而紅,食指含.入口中,虞美人齒間用力,咬破指尖,然後從耳朵上摘下那日跳舞前所戴的明珠,用硬物碾碎成分,取下珍珠心裡的那點綠粒,同指尖的鮮血相融,等待一會便放進口中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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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殤,是一種美麗的毒藥,可以通過私密的方式從女子的體內植入到一個男子的體內,而現在這朵芙蓉的毒,就是她虞美人,其實她將這毒帶在身上純屬偶然,這明珠她早已戴在耳上,當初的一念之間,她真正的起了殺意,恨似毒藥,那一刻,她是真的恨極了那個負心人,對於北丘尹,她竟然真的起了殺意,就像身體中屬於於悅的那個靈魂復活,她想那個男人死,用這種極盡纏綿的方式,至死不渝。
可只是一念,她卻已經放棄,她還是不忍心,不夠狠心,不知道是因爲她愛得還不夠深,還是因爲愛得太過純粹。
不過她應該感謝她的那一念,才讓她在這個時候還能夠有方式,可是一旦她做了這種選擇,就別無選擇,她若不做的徹底,芙蓉殤的毒,就會連同她這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一起,共赴黃泉。
美人如花隔雲端,虞美人看着鏡中那絕美出塵的容顏,嫣然一笑,這纔是那個傳言中舉世無雙的美人。
起身,走向大殿之外,虞美人還未踏出大殿,就被眼前出現的人擋住了去路。
“你怎麼來了?”
雖然有些吃驚,虞美人依舊笑着看向對方。
紅衣如火,美人妝,可傾城。同樣作爲女子,魔音一時間也看得癡了,或許這纔是虞美人,美麗不可方物。
“你的生辰,我當然要來慶賀。”
魔音很快便恢復如常,笑容嬌媚如花,媚眼如絲的睨着同樣紅衣的女子。
“看來南宮傅沒有親自去陣前,怎麼,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虞美人淺笑盈盈,這個時候她的心情也有些詭異,說不出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虞美人。”
魔音的目光一冷,聲音中也帶了幾分陰狠。
“你猜。”
虞美人笑容漸深,並不避開視線,那張清麗的小臉愈發的精緻絕美起來。
“你現在是在害怕還是在擔心?不如讓我來猜猜,你這般心狠手辣的女子,一定不會爲別人擔心,而你又是個不怕死的人,連死都不怕的人,其他的還有什麼好怕,我真的猜不出來,還是你來猜好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在宮主身上動心思的好,免得給自己惹麻煩,宮主現在和你想象的不同,無論你想要做什麼,最終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魔音冷冷一哼,並不理會虞美人的挑釁,只是一個微妙的交叉點,她們竟又走成了兩個支點。
“我本來以爲你會站在我這邊,不過我還是想錯了。”
虞美人冷笑,然後同對方擦肩而過,清風迎面,紅緞翻飛,淡香撲鼻,步步生蓮。
這樣的虞美人,沒有戰場上的傲然肅殺,沒有平素裡的恬靜沉穩,也沒有面對南宮傅時的清冷畏懼,彷彿妖精附體,仙家託魂,僅僅一個背影,就讓人憑空生出浮想聯翩。
似乎有什麼在改變,就連魔音自己也從未發覺,今日的虞美人有些不同,卻從來都沒有什麼不同。
轉過身,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可是她心中的某些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不由得回過頭去,空空蕩蕩的長廊裡,似還有女子身上的淡香縈繞,卻有什麼已經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