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出殿時, 剛纔傳話的太監正將康熙帝的話回給胤礽。胤礽正在不滿,看見虞子蘺手捧着甚麼東西從殿中出來,他不禁怒色上臉。好啊, 汗阿瑪不願見我, 倒願見你了!再一看她手裡捧的三樣東西, 胤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御製的□□, 汗阿瑪從來不輕易賞給別人,連蒙古諸部落的郡王貝勒也要擠破頭才能得到,她好啊, 汗阿瑪說給就給,連着弓箭馬刀都一起賞了。
虞子蘺正要過去拜見皇太子, 胤礽卻氣得拂袖走了。見着胤礽生氣的樣子, 虞子蘺心裡居然有些得瑟, 像是報了上回他拔自己簪子的仇。從行宮出來,虞子蘺感覺心情大好, 早上摔倒荷花池裡,看來是摔出好運來了。
虞子蘺走後,魏光安雖對老皇上此舉心存疑惑,但也不敢多問,倒是康熙帝自己對他說道:“你知道朕爲甚麼讓人去教她騎射嗎?”魏光安老實答道:“主子爺讓奴才去拿那三樣賞賜的時候, 奴才還不明白主子爺的意思, 等主子爺將三樣東西賞給虞姑娘, 奴才就更加不知聖意了。”康熙帝哈哈笑道:“朕也以爲你不知道。朕讓她隨太后住到‘松鶴清越’, 她有所顧忌不願意, 朕也不能強迫於她。但是讓她獨自居於外頭,朕這心裡, 實在放心不下,昨晚要不是護衛們武藝高強,恐怕真是要出事,朕現在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雖然讓哈森暗中伏了侍衛保護,朕還是不放心。給她安排個騎射教習,每日隨着教習騎馬射箭,這也算是讓教習做她的貼身護衛了吧。”
魏光安:“主子爺這番心思,不知虞姑娘能否體會。”
“朕不願她體會這麼多,想得越多,顧忌也越多。你到過子蘺那裡,那地方可好?”康熙帝復回椅上坐下。魏光安面含微笑,回話道:“奴才去過,哈森貝勒給姑娘挑的地方確實不錯,清靜悠然,前有荷花池,後有玫瑰園。奴才去給姑娘傳旨時,正趕上一件事,這事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
康熙帝微一點頭:“講。”
“嗻。奴才與哈森貝勒烏力罕四人一同到姑娘住的地方。烏力罕先行敲門,奴才與貝勒爺在門外等了一會,姑娘纔來開門。這門一開,可把老奴嚇傻了眼啦,姑娘渾身溼透,腳上盡是淤泥,手裡還拿着塊木牌。其其格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姑娘剛纔在荷花池邊玩耍,不小心跌入池中,幸好是池水不深……”
“哈哈哈……這個貪玩的丫頭!”康熙帝不等魏光安說完便大笑起來,她都多大了,還有到池邊玩耍跌入池中的事情。魏光安見皇上高興,便接着說道:“等姑娘去換衣裳的時候,奴才與貝勒爺一同到池邊看了看,看見池邊有一片剛扯斷的大荷葉扔在那裡。想必是姑娘爲了扯這片荷葉,才失足跌入水中的。”康熙帝點點頭,對他的這番推測似乎很是贊成,康熙帝腦海裡不禁想象着虞子蘺爲了扯一片荷葉而不慎跌入池中的場景,她是個十八歲的姑娘了,可不是三歲的頑童,怎麼還是這麼孩子氣呢。
魏光安繼續說:“奴才不是刻意在皇上面前講虞姑娘的好話,奴才說的都是實話,姑娘爲人,甚是謙和,對待下人,極是有情義。”“你指的可是她對你的態度,你是朕的奴才,誰見了你都是禮讓三分,這朕知道。”“不不不,奴才說的不是這事。姑娘對老奴,老奴沒有得講,老奴說的是姑娘待她兩位侍女。姑娘出京前,奴才讓人在內務府挑了兩個丫頭給姑娘路上使喚,這兩個丫頭昨晚因爲受到驚嚇,白天都不敢出門。奴才見她們不能再伺候主子,便同姑娘商量着將她們帶回來。誰知姑娘卻說,現在讓她們去哪兒恐怕也不受人待見,她們爲我受苦實多,這麼做我良心不安。便將她們留下了。奴才心想,姑娘對她兩人是這樣,對待其他人必也是這樣,這樣的謙和,是自然而然的。”
康熙帝聽罷沉吟道:“那就無怪乎那四個女孩對她死心塌地了。她從小教養得好,在官宦之家,卻沒有貴小姐的驕傲,很難得啊。”魏光安亦點頭相附,突然一下想起那塊木牌的事沒有告訴老皇上。
“稟主子爺,姑娘今日在池邊玩的時候撿到一塊令牌。貝勒爺說是甚麼天山以南的一支馬賊的令牌,不知這是否與姑娘受襲的案子有關。”“馬賊令牌?你去傳朕的口諭,讓哈森過來。”“嗻。”
下午,便有人來通知虞子蘺明日早晨開始練習騎射,讓她帶上弓箭,馬匹不必準備。經過昨晚的事,哈森爲防有人假冒來傳令,想出了一個以令牌認人的方法。他造了個令牌,每次他要是讓人前來通知甚麼事便會讓來人攜帶令牌過來,若無令牌,便是假冒。
次日,虞子蘺早早醒來,其其格給她準備好了弓箭,就等着那位教習到來。
不多時,有人來敲門,其其格趕去開門。門外來了三匹馬,當頭一人身材高壯,穿着深藍色蒙古長袍,綁着長髮,留着大鬍子。他向其其格出示令牌,說道:“在下是受哈森貝勒之託,來給虞格格做教習的。”其其格邊請他進來邊回頭向裡邊說:“格格,老師來了。”
虞子蘺迎了出來,向前邊一人道個三個萬福,“見過教習先生。”那人是個地道蒙古人,看見虞子蘺一通漢人禮儀,忙不迭還以蒙古問安禮。待這教習禮畢擡頭,虞子蘺一驚,這叫蘇德的教習不就是那日在街上與哈森比試箭術的人嗎?虞子蘺心中大喜,他的箭術是自己親眼見過的,能跟着如此了得的老師學習箭術,那真是太好了。
蘇德沒有上廳喝茶的興致,他是快人快語,當即對虞子蘺說道:“格格的弓箭都準備好了嗎?早上涼快,練箭舒服,格格要是準備好的話,咱們這便走吧?”虞子蘺也不願喝來喝去浪費功夫,只是擔心禮數不周,既然蘇德不介意,那是最好。她轉頭向其其格道:“教習怎麼安排咱們便怎麼做,去叫上阿茹娜,咱們這就去吧。”“是。”三個姑娘手持寶弓,掛着馬刀,跟着蘇德來到附近一個臨時建起的射箭場。這地方離駐紮軍隊很近,馬賊不敢大膽過來。
蘇德聽哈森說她懂得騎馬,有些不信,但剛纔馳馬出來的一路上,蘇德見她騎馬飛跑嫺熟老練,這纔信了哈森的話。六人來到射箭場,射箭場不大,四圍綠樹合抱,環境甚是清涼。綠茵場的一端,立着距離遠近不一的幾個靶子。兩個跟着蘇德來的是哈森指派的侍衛,也是兩個蒙古武士。
蘇德自負箭術了得,想要在幾人面前先一展身手,於是對虞子蘺說道:“格格要學射箭,就要先知道箭術的講究。射箭不過講究兩個字,‘力’字和‘準’字。光有力道沒有準頭,那就射不中獵物,光有準頭沒有力道,那便射不傷獵物。因此箭術既講究‘力’,又講究‘準’。一般來說,射箭又分爲靜動兩種。靜止的射箭便是站着不動向獵物射箭,動的射箭便是拿箭的人跑動起來射箭。狩獵時既有靜射又有動射,身子不動比跑動起來射箭要容易,所以,格格,咱們先從身子不動開始練習射箭。蘇德先演示給格格看。”
虞子蘺看他長得粗獷,不像是善講道理的人的,沒想到他能把箭術的精髓三言兩語就說完了,比之原來教虞赫的武教習,虞子蘺覺得他似乎更厲害些。聽到蘇德要展示箭術,幾人都退到一邊拭目以待。
只見蘇德手持寶弓,於射箭場一端站定,神態從容,袍角輕翻。他緩緩舉起手臂,只稍輕輕一拉,五人還沒做好觀看準備,他弦上的箭已“嗖”地飛出去,穿過箭靶,穩穩當當地紮在射箭場外的一棵樹的樹幹上。“好箭法!”兩名蒙古侍衛不禁高聲讚歎,虞子蘺三人亦拍掌叫好。蘇德見自己只不過使出三層本事便讓他們如此稱讚,不由得嘴角上揚,有得意之色。展示歸展示,自己畢竟是奉命來給這位漢人姑娘教練射箭的,自己固然有一手好箭法,但若是教出的徒弟不行,那還是壞了自己的面子。哈森跟他說過,虞子蘺要隨皇帝到木蘭行圍,到時也是要下圍場的,因此蘇德接過這任務的時候便想着要怎麼盡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好這個徒弟,讓她在木蘭圍場出風頭,那不也是自己臉上的光榮嗎。
蘇德在幾個人面前展示了兩箭後便開始教授虞子蘺射箭之術。他深知箭術之精,非是短時日內能夠達到,但是要對付簡單的狩獵,只要學者有些天賦,還是可以速成的。
“格格原來可學過射箭?”蘇德問。“學過一段時間。”虞子蘺今日特意找來布條綁住袖口,以免寬大的袖口影響射箭,這也是她以前學射箭時教習教的。蘇德看她先把袖口紮起來,這一點讓他很滿意,至少說明她對這事比較上心,對自己也是尊重的。他指着一個距離最近的,約一百步遠的箭靶,讓虞子蘺先射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