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裡一幫御醫正束手無策待受罵之時,忽而太醫院來人說民間有人應招而來,院判雖心裡不抱希望,但仍是見了來人。前來通報的御醫將鬆鳴鶴應招的事情告訴院判,院判又驚又疑,說道:“鬆先生行蹤不定,怎麼會這麼巧剛好此時在京城。是先生自己來的?還是有人引薦?”“原來欽天監的虞子蘺跟他是師徒關係,是虞子蘺將他領到太醫院來的。”院判不再多問,急忙向皇太后請示。皇太后對醫藥之事一概不知,聽聞有能人前來應招,當即命人將鬆鳴鶴師徒傳進宮來。此時皇帝脈息已弱,御醫們只有仰望這位江南神醫到來。
鬆鳴鶴應招消息傳進東宮,太子不屑一顧,在耗子城盯梢的還在四處搜尋那道士,尚未回報。其餘諸皇子得知有名醫應招,心裡也未見開闊,就皇帝現在情形來看,大羅神仙亦是迴天無術。在外頭守候的重臣,有聽說過鬆鳴鶴名字的,此時都寄起希望來。衆人都望着這神秘高人現身,以他之手,扭轉乾坤。
往皇宮去的路上,鬆鳴鶴神色嚴重。與那道士一番談話下來,他也沒把握將皇帝救回來。他也不知自己爲何要將一世英名賭在這裡,其實他大可不必來,來了就要面臨受千夫所指的危險。提着藥箱,鬆鳴鶴朝紫禁城走去。虞子蘺跟在師父身後,隱隱察覺到不同平常的氣氛。高強聳殿,帝都之中樞裡,師徒兩人將要力挽狂瀾。
鬆鳴鶴直接往乾清宮來,乾清宮外已經跪着許多大臣。滿漢大臣只見一個太監領着兩個人步履匆匆往這邊過來,前頭一個揹着藥箱,後面跟着一個穿着紅色漢服的年輕女子。已有大臣認出他來,低聲說道:“前面那個就是鬆鳴鶴,後面跟的卻不知是誰?”司馬明鏡也跪在列中,認得那是虞子蘺。“後面那個是欽天監的天文生。”“虞侍郎的姑娘?難道他們是師徒不成?”“難說。鬆鳴鶴不是也精於天文算術麼?也許就是他教的。”“希望他能讓我主轉危爲安。”
太醫們盼了許久,終於將鬆鳴鶴盼來。
東宮這邊,向亦循向太子報告道:“二爺,那個大夫來了,已經進了乾清宮。還有……”“還有甚麼?”胤礽斜靠在座上,懶懶地問。向亦循:“還有虞子蘺。”“誰?!”太子一下坐起來,以爲自己聽錯了。“虞子蘺跟着那大夫一起過來的。”“哼!”太子冷笑一聲,“她可真愛出風頭!”“四爺八爺他們都進宮了,二爺是不是也去走一趟。”胤礽又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道:“有高人來給汗阿瑪看病,做兒子的自然要去看看,誰不希望汗阿瑪身體康健呢。”“是。”
鬆鳴鶴先拜見了皇太后,御醫中有認得鬆鳴鶴的,太后因此也就放心叫他給皇帝診治。皇太后:“御醫中有知先生之名者,皆是讚譽有加,今日皇上龍體,就請先生費心了,太醫院自當全力輔助先生。”鬆鳴鶴對:“鳴鶴自當竭心盡力,不敢勞動太醫院,只要鳴鶴弟子虞子蘺做下手。”皇太后見情況緊急,也就不再多說,答應虞子蘺隨他一同進殿。
鬆鳴鶴至御榻前坐下,虞子蘺已將師父的藥箱打開,她偷偷看了一眼榻上的皇帝。康熙帝眼睛緊閉,鬢髮鬍子都夾着白絲,整個人不知比在萬春亭上見時憔悴多少。幾個御醫並兩個親王重臣在旁觀看,幾個皇子隨即也進殿來。鬆鳴鶴大略望了一眼病人,回頭一看,又多進來了幾個皇子模樣的人物。鬆鳴鶴素來不喜歡人多雜雜的地方,當時便說道:“請諸位先到殿外等候,鬆鳴鶴自當盡力,這麼多人在這裡,並無益處。”皇子中有性格急躁的,這會心裡已經罵了,這是哪來的山野村夫,好清高!院判知道鬆鳴鶴脾氣,但自己又不好說,便向兩個親王看去。親王會意,正待開口勸時,四皇子胤禛先向諸皇弟說道:“既然有先生給汗阿瑪盡力診治,咱們先出去等就是,以免讓先生分心。”諸皇子只得先出了乾清宮。
鬆鳴鶴開始給皇帝切脈,脈象細緩,如山澗細水緩緩而流。這種細脈,多是氣血虛虧,勞損精氣所致。御醫診斷出來的結果也是說皇帝太過勞累,以至於身體虧損。鬆鳴鶴鬆了手,諸御醫都望着他說些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接着看了看皇帝的眼睛,只見白眼球上蒙着一層黃色霧氣一樣的東西。親王見他毫無顧忌去看皇帝的眼睛,覺得他無禮,有些不高興,但心想只要他能把皇帝治好也就算了。御醫看見他沉吟片刻似在思索着什麼,都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麼東西。鬆鳴鶴略微思索,再次切脈。這回他閉上眼睛,細細聽那脈聲,殿內衆人見他全神貫注樣子,都屏住氣息不敢亂動。
鬆鳴鶴似聽見一脈細細流水從山澗中流出,過了好一會,他忽然聽見幾個石子落入溪水的聲音。原來這看起來是細脈,實際上並非完全是細脈。御醫親王正要憋不住時,鬆鳴鶴忽而睜開眼來,對虞子蘺說道:“準備鍼灸。”御醫們見他有所動作,心裡都高興起來。
此時,皇太子胤礽進殿來。他看見一個長衫男人正鋪開各式銀針,在他旁邊的就是虞子蘺。胤礽瞥了一眼牀上已去了七分魂魄的皇帝,心裡既不忍又得意。虞子蘺聽見他來到,心懷怨恨地瞥了一眼,胤礽斂住心底的高興,向鬆鳴鶴做了個揖道:“有勞先生爲皇上診治。”鬆鳴鶴頭也不擡,說道:“還請殿下先往殿外等候,鬆鳴鶴現在要爲陛下施鍼灸。”胤礽見他頭也不擡,已是十分不滿,但無奈現在正是皇帝臥病在牀的時候,他只得忍氣出殿。親王大臣見他連皇太子也不放在眼裡,個個都不敢亂動說話,只是看他怎麼做。鬆鳴鶴知虞子蘺對醫藥之事並不熟悉,不敢大意,便對院判說道:“有勞院判幫把手。”院判甚覺榮幸,虞子蘺退到一旁,替先生院判把燈。
胤礽從殿裡出來,看見住皇弟們都在殿外守候,心中冷笑道:“你們個個不就是等着汗阿瑪醒來,把我廢了,你們好做儲君麼?真真可哀,這個時候還做這種想法!”胤礽心裡這麼想着,臉上卻做出一副悲慼的神色,對諸位皇弟說道:“現請來的這位先生,醫術看來是很高明的。想必汗阿瑪很快就能康復,諸皇帝辛苦了,不如且先至毓慶宮歇歇,這裡有奴才們盯着,一有好轉的消息就會通報的。”
諸皇子也知他向來跋扈,別說兄弟之間,他就是對王公大臣,也是慣於欺侮的。但是念在他是皇太子身份,要是皇帝真醒不過來,他還要做皇帝,皇子們雖心有不滿,但也不敢明顯表現出來。皇子裡三阿哥胤祉與他能說得兩句話,當時胤祉見皇弟們都不答,唯恐有事,便上前說道:“臣弟們不敢言勞累,倒是殿下不要因憂心汗阿瑪身體傷了身子纔好。臣弟們在這邊看着,一有消息自當親往毓慶宮告訴殿下。”胤礽想到剛纔鬆鳴鶴狂傲的樣子,不覺又有些擔心,因這狂傲之人,必有些值得狂傲之才,所以有些擔心他真將皇帝救過來,便想回毓慶宮去等耗子城那邊的消息。他也不願再跟皇弟們多說話,便對胤祉說道:“三弟你勞苦了,若是汗阿瑪這邊有什麼好消息,一定要讓人來毓慶宮告訴我。我頭有些疼,既這邊有先生在,我就先回去了。”“恭送殿下。”
胤礽走後,皇子們都恨得咬牙,要是皇帝真龍御歸天,那真是蒼天無眼了!
殿裡,鬆鳴鶴開始鍼灸。他先在百會、印堂兩處刺了兩針。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親王大臣們只是看見他精力集中,眼盯着穴位,一點點將銀針推進。御醫們一邊輔助,一邊又要多個心眼提防他有加害皇帝的行爲。院判見他下的都是常見章法,不禁暗思,難不成就這樣常見的針法能讓皇帝醒過來?鬆鳴鶴接着又在風池,膻中,氣海等穴位下針。院判見他額上出汗,但手上卻依舊沉穩,又是佩服又是納悶。虞子蘺極少見到先生這樣子,料想皇帝的病確實難治。再看看躺着的康熙帝,還沒一點反應。王公大臣們不禁心裡着急起來,任你怎麼說醫術高明,總要把人弄醒來才能算真啊。
外頭等的更是心急如焚,個個都喪着臉不說話,乾清宮外有的年事已高的大臣這會跪得都暈倒下去,護衛連忙將人擡下去。那老大臣在擔架上醒來,還直嚎呼着要跪等皇帝醒來,護衛們才把他放下,他又邁着老步要去乾清宮,拉也拉不住。
毓慶宮。在耗子城外盯梢的回來了。胤礽聽完回報後,不覺摔杯大怒。向亦循唯恐他怒火上頭時說了什麼不該講的話,連忙讓服侍的太監都退下去。胤礽大怒道:“全是飯桶!一個老頭子半截身都在地下了,你們居然還看不住!養你們就知道吃!吃!我讓你吃!”胤礽說着就操起一個青花瓷茶壺狠狠在回報的那個頭上砸起來,將那奴才砸得頭破血流,直至倒在地上。向亦循上前道:“爺,唯今之計,只有趕緊將那道士找到。”“找!北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去哪找!”向亦循不敢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