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公子水眸流轉,清冷目光瞟了張盡崖一眼,淡淡道:“爲師再三叮囑你要乖乖待在皇都小樓,你把爲師的話當做耳邊風麼?”
完了,公子果然生氣了。
張同學企圖用撒嬌討好來矇混過關:“公子,盡崖想你嘛~~~~”
“肖某有事要與各位大人相商。雲火,命人把盡崖帶回皇城。”
“是,公子!”早已嚴陣以待的雲火忙不迭一把抓住張小朋友,拖着他就往外住
“公子,我纔剛到呀~~~誒~~~公子,徒兒再也不敢了!!…………公子!公子!”
儘管張小朋友慘叫連連,但鐵面無私的雲火充耳不聞,拖着他越行越遠。
而從頭至尾,無雙公子都沒流露出哪怕一點心軟挽留的意思。
隨行之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約而同心中評價:公子還真是馭徒有方。
李生虎小心翼翼道:“公子,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無雙公子淡淡瞥過去一個深不見底的眼神。
老李馬上見風使舵:“當我沒說。”
“混蛋,混蛋你放開我!不要以爲你是八十四雲騎我就怕了你!不要以爲你武功高就比我厲害!”
“我不要回皇都!我要見公子~~我要見小侯爺~~~”
雲火面無表情地糾正:“是陛下。”
“都一樣!”張同學哇哇大哭,“公子以前不會這樣的~~公子變了!~~~公子居然把盡崖攆走~~~~”
“公子不疼盡崖了~~~~盡崖大了,公子不要盡崖了!!~~~~”
魔音穿耳,直刺雲霄。
雲火忙不迭捂住他的嘴巴,但爲時已晚——這番話已清清楚楚傳入在場所有人耳中!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衝上肖傾宇喉頭,他下意識地伸手捂上嘴,不讓自己的聲音飄散在風裡。
大家都裝聾作啞,做出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
由於無雙公子背對着他們,李生虎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覺得,公子的背影顯得有些淒涼。
雲火出手點了張盡崖啞,在將他塞進馬車的前一刻,雲火對掙扎不已的張盡崖語重心長地說:“公子沒有變,他依然疼你。”
“只不過他現在不能把你留在這兒,你以後會明白的。”
最後一句——“盡崖,你還未長大。”
張盡崖猛然擡起頭!
正想從雲火臉上尋找什麼蛛絲馬跡,無奈馬車雙輪已經開轉,載着張盡崖無盡的疑惑駛向大傾皇都。
很久以後,每當回想起此事,已成爲一代宗師的張盡崖總會失態失神,隨即淚水盈眶。
因爲在不經意間,自己傷害了世上最疼愛自己的那個人。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一定會乖乖聽公子的話,不惹他生氣,不害他傷心,想盡一切辦法讓他開心。
他一定發奮用功,讓公子引以爲傲,而不是被公子逼着才肯翻兩頁書。
而當自己名滿天下從者如雲,值得公子爲自己欣慰驕傲之時,那個人,卻早已不在了。
伴隨自己的,是永不磨滅的歉疚與悔恨。
人總是這樣——失去後才知道悔不當初。
“公子,陛下這是怎麼了?”李生虎皺着眉發問。
肖傾宇的神態很平靜:“陛下只是餘毒未清,毒性發作纔會昏睡不醒。肖某已煎藥扎針爲他根治,相信不久陛下就會甦醒。”
“公子說的話,末將自然相信!戚軍師讓老李帶話,說這段日子辛苦公子了。”
無雙公子絲毫不覺自己做的事值得別人感激,雲淡風輕應了一句:“肖某分內之事。”
老李知道無雙公子性子,當下也不再接話。
有時候感激放在心裡就足夠了。
就在李生虎率軍到達八方城的第二天清晨方君乾醒了。大大小小的八方遲員全擠進寰宇帝帥帳請安問候,現場亂作一團。
雲火風風火火衝入肖傾宇住所:“公子,陛下他醒了!”
肖傾宇正在練字。
很難想象,一個失明的人還能將字寫得如此飄逸工整,字與字之間的距離簡直像用尺量好一般!
聞言,肖傾宇只是擱下紫毫,微微點了點頭。
外面這般喧鬧歡騰,試問無雙公子怎會無所覺?
他醒了。
自己也該走了。
彷彿自言自語般細語:“從這兒到帥帳,要走五里三超期間經過一個迴廊,轉三個拐角……從帥帳大門到牀榻,大約七尺六寸,避開右首的屏風……”
“這條路,已經走了千萬遍,練了千萬遍,肖某閉着眼睛都能到了……”
“見到他後,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語,每一個細節,肖某都反覆推敲,無懈可擊。”
“沒有一個人發現肖某已失明……”
他擡頭,眼波如水波間生出明月一輪,灩灩千里。
“既然我們騙過了所有的人,那就可以騙得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