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玉殤 二百六十四 九重塔,九重天
第四道門無聲打開,猶如天籟的佛音迴盪於耳畔,竟然讓人無法再走下去半步,彷彿有一片華光在眼前出現,緩緩照亮了塔的第四層,那第四層之內靜坐着一個白衣無塵的和尚,那和尚喃喃的念着使人昏眩的佛經。
一聲聲的佛經似乎淨化着人的心靈,亦是擾亂着人的意志,足下似有千斤之重,竟載也無法走動半步,冷玉兒強撐着內力,一步一步艱難的向前走着,良久方走到那和尚的面前,卻是緩緩的坐在和尚面前的蒲團之上。
那誦唱的佛音似乎澄淨了人心靈的世界,那雜亂紛飛的心變得空明一片,彷彿一種光亮照耀着她的全身,洗滌着那曾經染血的靈魂。血染在靈魂之中,是因爲不忍,是因爲不願,所以纔會念念不忘的悲傷,纔會任由那傷口無法結痂的腐爛成瘡,然而這如流水般天籟的佛音,是否能夠令困頓的靈魂得以解脫?
虛無,冷玉兒在那個和尚的身上只看到了一片虛無的聖潔,那種虛無已經超脫了人們口中所說的無慾無求,而是靈魂,亦或是自我的虛無。他彷彿融入整個世界,又彷彿脫離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與人的眼前的遊離九天之外,也許他只是人腦海中的一個景象,卻是那麼真實的存在與眼前,令人分不清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人無妄念,心無妄想,她的心也似乎也跟着那個和尚,走進一片虛無之中,柔和的光包圍着她的全身,一切的情與愛,仇與恨,悲歡離合,抑或生離死別全部消失。只剩下純淨的靈魂,忘我的在那團光中靜坐冥想。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紛紛擾擾的三千飛塵中,不思天地,不思愁苦,不思情愛,不思取捨,四大皆空,身心皆明。如此一生也許能夠超脫於世,暢遊天地,可是人生在世。若是什麼都沒有,什麼也不曾經歷,什麼都放得下,只是這樣一團的虛無,又何苦來走這一遭?
人世間若無愛恨。若無悲歡,若看得開生離死別,若是沒有一個心心念念,怎麼忘也忘不掉的人,那該有多無趣?
心如白紙,人生亦如白紙。回憶是蒼白,現在是蒼白,將來是蒼白。靈魂亦是蒼白,這樣的人生還是有生命存在的痕跡嗎?七情六慾人之煩惱,亦是人之快樂的根本,或者是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的根本。
一團柔和聖潔的光中,那一襲紅衣緩緩起身。柔美的脣邊帶着一抹徹悟的笑容,繼續在靡靡佛音之中。擡步前行,虛無的地上忽然長出許多尖刺的荊棘,每走一步,殷紅的血如花一般,綻放於她的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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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施主,前方已無路,施主何不回頭?”柔和的光亮中,那個和尚緩緩睜開眼睛,清亮的眸光洞徹而平靜的望着起身離開的冷玉兒,宛如晨鐘暮鼓般,警徹人心的說道。
“敢問大師,什麼是路?是必須別人走過的,還是佛祖安排好的?”沒有回頭,冷玉兒望着第四道緊閉的石門,再一次艱難的踏出一步,鮮血再一次流了出來,清晰的疼痛使她緊握着拳頭,卻是雲淡風清的笑道。
“來時歡喜去時悲,空到人間走一回。前方的路既是一條荊棘之路,便是佛祖不願施主前行的意思,也許施主回頭,便能踏上佛祖爲施主安排了另外一條平坦之路。”雙掌合十,寶相端嚴,眉目慈和的和尚淡然說道。
“敢問大師,佛祖既然已經爲我安排了另外一條路,那麼我爲什麼此刻會在這裡,而非在那一條平坦的路上?看來一切,不過都是命運使然,世間皆有定,奈何費思冥?”冷玉兒緊握着拳頭再一次踏出一步,無心而笑的回答。
“偈有千語,人有萬象,三千世界,路有萬千,真真幻幻本就分不清楚,施主腳下的路又如何知道是命運使然,還是不歸歧途?”緩緩的在那團光中起身,手中的念珠不停地轉動,超脫塵世的白衣和尚靜望着那個決然的背影,緩聲說道。
“歧途亦是路,不過是人的選擇不同,否則佛祖何必安排這麼多條路?”再一次在那和尚所帶來的壓力之下,艱難的擡步,沉重的落下,冷玉兒柔美的脣邊含着一絲微笑,卻是泠然的決絕,傲然的落寞。
“歧路是用來回頭,不是用來選擇的,施主明知那是一條不歸之路,又何必自尋煩惱?”那一團柔和的光似乎變淡了些,白衣和尚不解的望着那一襲紅衣艱難的朝前走着,輕聲問道。
“不知大師法名?”依舊一步步的朝前走,冷玉兒眉目靜然的問。
“無心。”那柔亮的光慢慢的變淺變淡,白衣和尚無心回答。
“無心而來,無心而去,無心大師何必自尋煩惱,管這人間俗務?就算是命運安排好的,人生之路也該由人來走,可惜世間本無平坦之路,若是因爲荊棘而停止不前,忘記前行的使命,那麼人生還有何意義?”終於走到那第四道石門的前面,鮮血如鮮花開滿她所走過的路途,冷玉兒平靜無波的淡聲說道。
“水月鏡像,無心去來,無心多事了。”那柔和聖潔的光芒終於消退爲虛無,似乎由天上跌入凡塵,無心雙掌合十,依舊超然的無心一笑,卻是無心而去。
前路漫漫,不知是誰渡了誰?她也依舊沒有學會回頭。
第五道門在無心離開之後,緩緩打開,她身後的荊棘剎那間消失,徒留來時沉重的腳步,卻沒有一點的鮮血,腳上的疼痛感自然也消失不見。攝魂術,雪幻星的攝魂術竟然又一次出現在這裡,而且比貌似得到真傳的她,高明的不止一星半點,冷玉兒微微一笑,不知後面會有什麼樣的驚喜?
踏着滿是灰塵的臺階拾步而上,牆面的石壁上顆顆夜明珠散發着柔和的光茫,塔的中心卻是一方小小的水池,浮光耀金,靜影沉璧,彷彿千百年都沒有一絲波瀾的水池,在冷玉兒走近之時泛起微微的波瀾,波瀾之中一個美人影子倒映在水中。
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幅幅的畫着絕世美人的古畫懸於牆壁之上,在夜明珠的照耀之下,如真如幻。擡目而望,但見畫中四個女子個個天姿國色,有着奪目而驚魂的美貌與魄力。魄力,是的,即使在畫中,冷玉兒依舊可以感覺到她們身上的有一種威壓的魄力。
第一幅畫中女子明眸善睞,丹脣外朗,冰肌玉骨,高貴清華,鳳衣飛揚,翩翩驚鴻,她就如一隻美豔而高傲的鳳凰,張揚着就算是掩飾也掩飾不住的風采,那是一種令百鳥爲之低頭朝拜,獨一無二的風采,令人不由得想起鳳凰鳳太后,絕世的獨立天下。
第二幅畫中的女子眉如柳葉,眸如點鑽,輕移蓮步,體弱飛鳧,飄忽若神,只是渾身上下是一股清清淡淡、純澈清明的冷色,如冷江浸月,如晨荷風露,如芝蘭玉樹,不染半點人世間的塵埃,綻放着傾國傾城的傾世風姿。
第三幅畫中女子秋水明眸,笑靨花綻,暈暈嬌顏,飄飄仙子,芸芸神贊,如一抹灑脫的長風,更似天上隨時隨風化去的流雲,飛揚明朗,婉若游龍般飛舞在大海無垠的水面之上,驚世的風流自在、恣意不拘。
而第四幅畫中美人不但白衣如雪,就連飛揚而起的三千髮絲亦是如冰似雪,俊美如雕刻的容顏上,藍眸幽深如海,彷彿整個人都是那冰雪所化,冰雪所生一般潔淨、冰冷、無情,彷彿從不爲人知的異世中走來,奇絕天下的女子。
四個美人,四種不一樣的美,卻絕對是無論過去、現在、亦或是將來,都屬於那種最美的女子,只一幅畫便有一種令人心神盪漾,意亂情迷的魅惑之感,這應該是沙中火鳳凰、天上白玉劍、海上碧落宮、雪花無情刀創始人,只是卻不知爲何會供奉在這玲瓏塔內?
這應該算是供奉吧,因爲每一幅畫的前面都有三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在不分晝夜的塔內宛如香火一般的存在,無心的回眸,卻發現那風平浪靜的水池依舊盪漾着微微的漣漪,擡步走近,饒是冷玉兒如何的冷靜,卻是不由得大驚。
那水池之中並非像她先前所認爲只是自己的倒影,而是每時每刻不斷變換着懸掛於牆壁上女子的容顏。再仔細觀看,那倒映的影子竟然翩若驚鴻,嬌如游龍的揮舞着劍招,正如冷玉兒所想,每一個女子手中兵器正是鳳棲刀、攬心劍、碧峰劍以及無情刀。
四個仙子凌波踏水,宛然如仙的舞動劍勢,鳳棲刀之絕世風華,攬心劍之傾世風姿,碧峰劍之恣意自由,無情刀之異世奇絕,卻是招招式式唯美而驚豔、凌厲而霸氣、灑脫而不羈,頓掀風雲變幻,頓使天地變色的融會貫通在一起。